緊急迫降

古文狂

火箭之謎

現在是季后賽時段。如果有那么一支球隊，他們早早就被淘汰出局，但依然能備受關注，這點恐怕連剛剛得到湯姆·錫伯杜的森林狼也很難做到吧。

這支球隊就是火箭。即使你不是出生在“關鍵之城”，也深知在剛剛過去的這個賽季里，火箭的表現有多糟糕。所有的事情都在以最不可思議的方式惡化，實際上在這個幾乎垮掉的賽季里，火箭勉強以西區第八的身份擠進季后賽，成為了他們最后的遮羞布。而在火箭被勇士淘汰的五場系列戰中，庫里因傷總共才打了38分24秒。事實上，火箭本賽季四次面對缺少庫里的勇士，只贏了一次。這還不是他們的主要問題，根據CBS體育扎克·哈珀做出的統計，自從庫里在第四場扭傷膝蓋退場之后，火箭在系列戰的最后72分鐘內整整輸掉了60分！

即使過去87場比賽中所有的悲傷記憶都已消逝，但人們心中的疑惑并不會稍減，某些時候它還會被放大——火箭為何在很多層面上都令人失望？通常，你很難從賽季結束后當事人的只言片語中，得到事實的真相。而且，你不要被哈登的辯解所迷惑——他把火箭這個枯萎的賽季歸咎于自己在訓練營遭遇到的腳踝傷勢。但歷史不能假設，況且這種托辭實在站不住腳，即使賽季初哈登就能滿血復活，并不代表他和泰·勞森可以產生積極的化學反應，否則你無法解釋為何在賽季中哈登漸入佳境后，兩人依然無法兼容這一鐵一般的事實。而且，難道你不覺得，哈登自去年夏天在常規賽MVP的票選中被庫里擊敗后，一直都沉浸在自大的泥潭中嗎？

關于哈登身上存在的問題，火箭名宿羅伯特·里德給予了有力的抨擊。“哈登是個非常優秀的球員，但他并沒有將這一點成功植入到球隊中。對不起，我知道這種話很刺耳，但我還是要說，哈登只顧著自己。”里德說得一針見血，在他14年的NBA職業生涯中，有10年是在火箭度過的，曾和拉爾夫·桑普森、奧拉朱旺做過隊友。那些和火箭走得很近的人會告訴你這樣一幕奇怪的場景——每當火箭在訓練場上演練各種進攻戰術時，一切都很正常。誰是第一選擇，誰是第二選擇……他們甚至會深入研磨霍華德和卡佩拉的“雙塔”配對。但到了比賽日，球權只會控制在哈登一人手中，其他人的神情就像是在說：“好吧，今晚就這樣了，那么，我們該去哪兒吃晚飯？”

有關哈登的問題還可以舉出很多，比如說他一度和卡戴珊家族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在火箭炒掉麥克海爾的前一天，他曾與球隊高層有過一次長達六個小時的密談，打客場時不坐球隊大巴，最后一場比賽前居然把腳搭到記分桌上。這些當然只是一件件孤立的小事，但如果你在談論一支球隊的內部化學反應出現問題時，這些就不是小事。

火箭的問題是全方位的，我們不能忘記那個火箭以33分之差潰敗給勇士的夜晚。所有人的神情并不是你期望中的那種沮喪或者悶悶不樂，反倒是解脫，他們終于可以擺脫這個噩夢般的賽季，安心去度假了。總之，他們沒有展現出任何對自尊的維護和勝利的渴望。

這樣的場景很容易讓你沉浸在歷史回憶中。就在上賽季，火箭同樣是在季后賽中以1比4輸給勇士，但我們說的不是那個。要知道，當時火箭在常規賽中可是拿到了56勝，而且那次失敗——而不是慘敗——是發生在西區決賽中。好吧，我們說的是上賽季西區半決賽第六場，火箭處于驚人相似的尷尬境地中。但他們完成了落后19分的驚天大逆轉，約什·史密斯在第四節拿到的14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其結果是，火箭不但把系列賽拖入第七場決戰，而且最終成功晉級。

那場比賽所以令人印象深刻，還基于很多理由，最明顯的一點，是火箭展現出了他們少有的韌性和競爭力。但如果去年沒有發生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在休斯敦上演的劇情肯定會發生大反轉——麥克海爾可能早就丟掉了他的帥位，哈登和霍華德的領導力會遭到質疑，核心陣容也將被立即拆散。事實擺在那里，當時霍華德在第三節充滿了挫敗感，哈登在第四節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枯坐板凳。而且，火箭當時擁有主場優勢，但在系列賽中面對一度失去克里斯·保羅的快船時（保羅因傷缺席了西區半決賽的前兩場）卻處于絕境。最終我們發現，火箭的解體被整整延誤了一年，他們又回到原點上。

有些事情遲做不如早做，但我們更應該找找更深層次的癥結，比如達雷爾·莫雷，正是他造就了火箭一個徹頭徹尾的隕落曲線。好吧，火箭以前不是沒有過慘痛的經歷——有些賽季無緣季后賽，有些賽季巨星遭遇嚴重傷病，有些賽季則創造了輸球記錄，但沒有哪一次會像今天這樣更令人刻骨銘心：所有的火箭球員就像是一盤散沙，硬著頭皮在合同的約束下打球。我們都知道莫雷是個數據狂人，這也導致他忽視了一些數據無法體現的東西，比如說球員的球商與個性：這個家伙是個善于和他人合作的團隊球員嗎？在追逐勝利和金錢之間，他更看重哪一個？于是，莫雷囤積起了一支球員數據看似很完善，實際上卻不能捏合到一起的球隊。在今天的NBA，數據分析早已不是什么新鮮玩意，也并非火箭一家獨有，開拓者、勇士、馬刺、騎士、老鷹也都有非常專業的數據專家和分析體系，但他們并沒有因此放棄數十年來賴以成功的無形評估策略，這里包括平等地看待球員的個性，實現與球隊體系的完美契合，這才是火箭墮落的真實根源。

魔獸之謎

這個休賽期，火箭高層將會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必須做出一系列重要決定，尤其要確定霍華德不確定的未來。

看上去霍華德鐵定要離開火箭了。近日，他更新了自己的Instagram，向火箭球迷表達了感激之情。霍華德雖然還有最后一年價值2330萬美元的合同，但他非常有可能選擇跳出，試水自由市場。雖然火箭在賽季的大部分時間里都宣稱霍華德是未來的一部分，但考慮到賽季最后幾個月他和球隊的融入度是如此之差，霍華德還能回歸，這話你只能當笑話聽。

這個話題很容易令人想起——哈登在季后賽首輪第四戰面對伊戈達拉投中那次飽受爭議的絕殺球后，霍華德把兩手插在熱身服的口袋里，就像是一名在寒冷的下午雙手捂著暖水袋的四分衛。大概經過四五秒的停頓后，他也僅僅是握緊雙拳，并舒了口氣。

火箭的這個分崩離析的賽季，就是以霍華德和哈登失敗的化學反應作為主旋律的。你經常會聽到這樣的聲音——霍華德總是抱怨他拿不到球，而哈登則根本不信任這位球隊主力中鋒在進攻端的終結能力，感覺兩個人似乎是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戰術體系下打球。就像沒有哪對戀人是為了分手而相愛，霍華德和哈登也曾努力過：哈登為霍華德的生日晚宴買單，兩人還在全明星賽期間一起吃飯，深入地探討過兩人在場上存在的一些問題。但最終一切都于事無補，問題可能更多出在霍華德身上。他喜歡開玩笑，而且有時不分場合，這讓他總是以錯誤的方式影響到像哈登這樣謹慎的人。反過來，霍華德因為哈登不夠尊重他而感到沮喪，他甚至經常給前隊友們發信息，詢問如何解決眼下棘手的問題。其實，在火箭更衣室里對霍華德缺乏尊重的并非只有哈登，在整個賽季里，火箭召開的球隊內部會議可能創造了NBA的一項紀錄。鑒于有多名球員在會議上公開表示對霍華德的不滿，教練組甚至曾特別強調，在會議上不要把私人話題牽扯進來。

缺乏尊重，是緣自賽場表現力的缺失。霍華德不會回歸的第二條理由是，球隊不再讓他在進攻端擔任主要角色。在對勇士的五場系列戰中，霍華德場均僅有9.6次出手，這是他的季后賽新低。在效力火箭的三個賽季里，霍華德的進攻戲份不斷遭到弱化，他的場均投籃數每年都在走低，這個常規賽更是在場均32.1分鐘的出場時間內只有8.5次出手，僅僅排在NBA場均出手榜的第111位，甚至被懷特塞德（9.3次）和埃內斯·坎特（8.8次）甩在身后。而且在霍華德可憐的出手次數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通過爭搶進攻籃板才得到的，火箭根本沒有寄希望他能壓制對位的大個子，或者成為擋拆戰術外另一個可靠的進攻選擇。這聽起來有些悲催，卻是無情的事實。

對于今夏那些對霍華德感興趣的球隊來說——這里包括魔術、開拓者、黃蜂、雄鹿，也許還有小牛——他們必須正視這樣一個現實，在霍華德的績效大幅縮水之時，是否還愿意為他付出一份多年的大合同。畢竟霍華德在球場上的爆炸力已經開始大幅消退，考慮到他已經30歲，打了12個賽季和89場季后賽，這并不會令人感到驚奇。霍華德畢竟不是鄧肯，后者在30歲時還能表現杰出，那是建立在扎實的基本功和豐富的籃球技巧之上的。霍華德依然是一名處在聯盟平均水準之上的中鋒，但問題是，這種狀態他還能持續多久？

這是一個比霍華德如何融入新球隊更衣室氛圍更嚴肅的問題，畢竟簽下他是個關乎籃球的決定。如果霍華德不能在低位穩定地得分，那么其他球隊會不會選擇一個成本相對低廉的替代品呢？好好觀望一下霍華德在自由市場最終的去處，會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因為這會說明，以他這個年齡和技能包而言，大個子會有多大的價值。很可能出現的一個情況是，一旦某些球隊在自由市場上不能得到急需的“大魚”——畢竟今年能滿足要求的高水準球員并不是很多，想想萊恩·安德森都成了人物——他們會轉而把大筆金錢花在霍華德身上。但無論如何，霍華德希望他的年薪達到3000萬美元，嚴重脫離了現實，基本不會有哪支球隊能滿足他的胃口，哪怕是有充足薪資空間、又對五號位的需求饑不擇食的小牛。而且，看看霍華德難與隊內另一位超級巨星合作的過往經歷，讓他接受球隊二號角色，無疑是個非常冒險的嘗試。

相比之下，倒是霍華德重回魔術這個提議，更令人遐思。就在火箭剛剛被淘汰后，ESPN撰文說魔術是有意和霍華德簽約的四支熱門球隊之一。幾個小時后，ESPN播音員馬克·瓊斯發布了一條震驚世界的推特：“一位和霍華德關系非常密切的內幕人士剛剛告訴我，他強烈希望能重返奧蘭多！”請等等，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這一流言十有八九是霍華德的團隊散播出來的，正是這幫人當初把他在奧蘭多的職業生涯搞得一團糟。

但是，你知道的，每當霍華德的名字被提及，這總會在魔術球迷心中掀起波瀾——在連續四年無緣季后賽后，他們非常希望能在得到某位特權球員的問題上速戰速決。但霍華德還算是特權球員嗎？當2011年他被魔術交易時，很多佛羅里達中部的球迷有種被拋棄的感覺，隨即一切都陷入混亂之中。一些主流媒體正是利用了這點，用一些未經證實的流言來增加點擊率。

霍華德和魔術重聚的故事會非常吸引人，這和勒布朗·詹姆斯在2014年重回騎士的橋段非常相像。但他們之間有一點是不同的，也是最大的不同——詹姆斯仍然能統領一支NBA球隊，霍華德卻不能。這就注定了他在遠走他鄉回歸故土后，很難還能和球隊和諧相處，硬實力可以消弭球迷胸中的怒火，或者甘愿做一個健忘的人，但霍華德眼下卻缺失了這份能力。

重建之謎

步入休賽期的火箭要尋求很多東西：一個新的主教練、一個新的球隊面貌，乃至一個全新的核心陣容。但看起來，這一切實現起來并不容易，存在著很多看不到的碎石暗礁。

一天下午，莫雷走進他的辦公室，媒體記者迅速把他包圍。面對眾多詰問，莫雷把失敗的責任扛在了自己肩上，并發誓下賽季火箭的狀況會大為好轉。但很快，莫雷敏銳地捕捉到一些不友好的苗頭，記者們提出的幾個問題相當尖銳，那都是建立在NBA其他一些球隊提供的負面版本基礎之上的，那簡直把火箭妖魔化了。“他們這么做肯定別有用心。”莫雷說，“在你們看到的文章中，那些來自其他球隊的評論，都試圖把我們批得一無是處。但你看看，在過去十年里我們是NBA勝率第三高的球隊，沒有哪個賽季可以說是失敗的。火箭始終在一個非常高的水準下打球，很多有球隊能在這一點上和我們匹敵。”

還有一種聲音認為，沒有人愿意和哈登一起打球，對此莫雷給予了駁斥：“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我以前就曾面對過類似的情況，上賽季小牛老板馬克·庫班就這么說過，所以今年的情形并沒有什么不同。我不知道到底是誰不愿意和哈登一起打球，他是NBA中最好的五名球員之一，一名令人難以置信的傳球手和得分手，絕對的基石型球員。恰恰相反，我們所聽到的是，每個人都想和他一起打球。”莫雷很明白眼前的形勢有多么險惡。他要為自己而戰，在這個時候沒有能幫到他。火箭也不能僅僅圍繞哈登一人建隊，球隊亟需引進另外一名明星球員。但莫雷所面臨的自由市場競爭非常殘酷，一些球隊還試圖把他們置于一種難堪的境地（失去對自由球員的吸引力）。

但無論火箭的前臺辦公室在今夏會做出什么動作，一切都將始于他們會如何安置球隊的過渡教練J.B.比克斯塔夫。目前，隨著戴夫·喬爾格成為國王的新主帥，NBA只有兩支球隊帥位空懸：尼克斯和火箭，在莫雷的授意下，火箭的新帥遴選工作已經開始進行，多達15人的熱門候選者參加或準備參加面試，這里不乏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杰夫·霍納塞克、麥克·德·安東尼、弗蘭克·沃格爾、杰夫·范·甘迪、薩姆·卡塞爾、克里斯·芬奇……但火箭管理層已經明確告知比克斯塔夫，他并不在火箭新任主教練的考慮之列，這讓后者非常憤怒。客觀地說，比克斯塔夫的執教工作還算卓有成效，而且他在更衣室里深受球員的愛戴。但比克斯塔夫從來都沒有得到一個完整的機會，所有的決定一直被高層干預，而比克斯塔夫并不是一個容易被控制的人，但每個背上過渡教練標簽的人，大多都是這種待遇。

其實以比克斯塔夫對籃球的了解深度，他完全可以做到更好。最終，他只是因為沒有積攢出足夠多的勝場數，而沒有獲取火箭老板萊斯利·亞歷山大的信任。這非常令人心寒，但仔細想想，當我們看到麥克海爾剛把球隊帶進西區決賽，打了11場比賽就被炒魷魚，莫雷這么對待一個剛剛蒙受季后賽慘敗，同時常規賽執教戰績只有37勝34負的比克斯塔夫，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莫雷正確的做法是至少要給比克斯塔夫一個首席助教的位置，否則這份危機感會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某位新任主教練的頭頂，令其寢食難安。

不管是誰將成為火箭的新任主教練，他必須同時具有三種儲備：完備的攻守體系、豐富的執教經驗和更衣室的肅清能力。如果這個人——看起來杰夫·范·甘迪和火箭的重新聚首是非常有可能的——能有效地滲透球隊文化，尤其是讓哈登這位全隊最好的球員在攻守兩端都能負起責任，火箭會變成一支完全不同的球隊。所以，莫雷最好頭腦清醒一點，雖然過早地決定主教練人選并不總是正確的，很多球隊也在這方面犯過致命的錯誤，但火箭需要這個來安定人心。不管這個教練是什么樣的執教風格，只要他能讓球隊的防守變得強大，在更衣室里鎮住場子，“關鍵之城”對自由球場的吸引磁場將會重新建立。

留給火箭和莫雷的時間，其實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