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捉奸”這條路

時不時，你的手機上或許會收到這樣一條短信：“在這一年一度的情人節/七夕節里，如果你的老公或男朋友突然玩失蹤，想知道他的位置或他和誰在鬼混，可與我聯系，定位4 000元，捉奸1萬元，我們的口號就是快、準、狠。”

這個行業有多賺錢？阿杰（化名）告訴記者：每單生意的均價都超過一萬元，一個捉奸人平均每年能接60～70單。加上入行門檻低，這便成了很多迫于生計者的首選。

“我就是沖著錢來的。”他不遮掩，咧嘴一笑。

一輛摩托車、一副墨鏡、一臺DV、一部手機、一個望遠鏡，是阿杰調查取證的標配。“等、跟、拍、捉。”他概括自己的工作內容，“70%的時間用來等，20%的時間用來跟，剩下的10%，才是真正用于捉奸的時間。捉的時候，也一定要有原配在場。”

他每天的工作安排隨“目標人物”而定。采訪當天，他剛完成了一天的蹲點工作，由于被跟蹤的“目標人物”與“小三”開房的五星級酒店保安森嚴，并未拍到清晰照片，阿杰有些失望，又有點慶幸。他點燃一根煙，大吸一口，悠悠地說：“心情很復雜，每捉到一對，就意味著一個家庭又要散了。”

打著“婚情咨詢”的羊頭，賣著“捉奸”的狗肉，這個“地下”行業的從業者有八成都與阿杰類似。

剩下的兩成中，張玉芬算是另類了。“男人偷腥時，智商僅次于愛因斯坦；女人捉奸時，推理僅次于福爾摩斯。”作為這個行業為數不多的女性從業者，她卻是讓整個行業聲名大噪的代表人物。

張玉芬曾是婚外情的受害者。1995年，在知道公務員丈夫借職務之便頻頻出軌后，她向法院提交了十一次訴訟請求，告丈夫重婚。但誰舉報誰舉證，要證明丈夫的重婚嫌疑，她必須提出有力的證據，而且這個證據一定要證明當事人和“小三”以夫妻名義在一起共同生活達到一年以上，“當然，自己‘捉奸也算。”法院的人告訴她。

鐵了心要離婚的張玉芬完成了從受害者到捉奸人的初次轉變。她開始跟蹤丈夫，搜集到的證據包括鄰居認為張玉芬丈夫和情人以“夫妻”名義同居的錄音、兩人同進同出的錄像，她也還曾帶人破門而入將兩人“捉奸在床”。

2003年，張玉芬瞅到了婚外戀市場的商機，與陸續認識的九個有相似遭遇的女性一起，在西安成立了“火鳳凰商務信息服務有限公司”，專門幫人搜集丈夫“包二奶”的證據，媒體稱之為“全國首家女子偵探所”。可錢沒掙著，公司開業不到一年就關門大吉。

公司沒了，名氣卻更大了。張玉芬“情婦殺手”的名號傳開，全國各地遭受婚外情傷害的人都找上門來。2008年1月11日，她又聯合了16人發起“中華全國民間反二奶同盟”，在成立宣言里她寫道：“二奶不除，社會沒有和諧，只有威脅！”

她徹底把捉奸當成了主業。

還有人是出于正義與同情的目的。

和張玉芬一樣，翁語也是行業內的頂尖女調查員。2008年，因為幫幾個打離婚官司的律師朋友做了幾起調查，之后自己也開始獨立接類似單子，越做越大。目前在圈內小有名氣的“赤色女子調查團隊”就是她在負責。

翁語只接女客戶，尤其是那些讓她義憤填膺的案子：“世界上怎么還有這樣的人渣啊，一定要好好收拾他們才行。”你不知道他們有多過分，翁語告訴記者。許多女客戶發現丈夫有出軌跡象時，質問對方，對方不但不會承認，還會挑釁式地跟妻子說：“你有證據嗎？”

她獨立經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一個拿囂張跋扈的丈夫沒轍的女強人。職場上那么厲害的她，一次出差提前回家后，直接撞破了丈夫和“小三”的奸情。丈夫當場表示懺悔，妻子也自認家丑不可外揚，就沒有大鬧也沒有報警。沒想到第三天，丈夫變臉了，全然沒有了上次的窘態，甚至挑釁妻子：“你抓到我一次，還能抓到我第二次嗎？”這顯然是男方咨詢過了律師：既然妻子沒留有證據，那以后為防對方錄音，死不承認被捉奸。

還有的丈夫，早就做好了各種準備，妻子一質問，直接就起訴離婚。而此時毫無準備的妻子只能選擇應訴，根本沒有時間來收集證據證明丈夫有過錯，維護自己的權益。

甚至還有夫家聯合起來欺瞞媳婦的。一次捉奸成功后，委托人的丈夫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他剛剛升了職，還沒坐穩位置，表示希望繼續過下去。但聽到需要寫下保證書時，陷入沉默片刻，“那就不過了吧。”并答應給委托人150萬元“贍養費”，但在付款問題上雙方無法達成一致，丈夫當場又叫來了自己的父親協商。公公尷尬地解釋說，對于兒子這樣的行為不知情。

翁語聽見委托人冷笑著駁回了對方的話：“叔，別說了，您兒子帶著她上你們家去過好多回了。”在過去數天，團隊成員早已發現真相：小三去情人父親家時，“進門、換鞋的一系列動作，非常熟練，就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過錯方為什么能這么囂張？甚至理直氣壯地在離婚訴訟請求里列舉一大堆妻子的‘錯事，甚至連孩子考不上大學都能作為離婚理由？翁語覺得非常嘲諷，也更為妻子們感到悲哀。因此同為女人，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做點什么，否則心緒難平。

但不管入行的初衷是什么，高度專業性是這個行業的大勢所趨。

張玉芬的團隊從未遇到過“失手”的情況，這不僅與調查員們曠日持久的艱辛等待有關，也得益于配備的高科技產品——進口的萊卡高倍望遠鏡、索尼錄音筆以及高清DV機。專業性還體現在“調查員”的應變能力上：一旦男方進入房間后，取證就比較困難，此時“捉奸人”必須嫻熟地裝扮成推銷員或者相關工作人員闖進去查看。例如阿杰就曾扮演過送花人——有一次，為了確定“小三”的長相，他扮作花店送花員，上門給對方送了一大束花；而他的同事還多次扮演過快遞員、外賣送貨員等角色。

接到單子后，工作就不分晝夜。捉奸通常在凌晨進行，捉奸的隊伍包括委托人和三四名“專業人士”，后者負責拍照攝像以及“控制現場”。因為大多數委托人都是處于劣勢的女性，需要他們幫忙才能夠控制住場面。

對阿杰們來說，這是工作的最后一環，也是最危險的一環。從法律上講，在整個過程中，原配若打罵第三者，會造成故意傷害罪；闖進第三者的家中，會造成私闖民宅罪；有了證據后，若原配故意散布第三者的隱私，會造成侵犯他人隱私罪。盡管少有人會真的以這些罪名控告委托人與捉奸人，但闖入現場、廝打，將彼此的尊嚴都折殺殆盡，推到無可挽回的絕境上，所有人其實都成為了婚姻里的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