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護工

武學和

王大爺年過九十，有點癡呆，和誰都無法交流了。他整天悶悶不樂，有時還摔東西。孝順的兒子王強先后給他雇了三個護工，但都不到三天，就辭職了，說王大爺太難護理。王強又貼出廣告，要出四千元的高價，給爸爸雇個好護工。應聘的人倒是來了幾個，但一聽情況，就都走人了。

這一天，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來應聘。王強說：“你不行，我想雇個性格好的老太太。”

來人不服氣，說自己在敬老院打過工，能勝任這項工作。他要求先試用一個星期，如果不行，分文不取就卷鋪蓋走人。王強看這老頭兒挺執著，再加之護工也真難雇，就勉強同意了。

一個星期到了，這老頭兒說：“我不但能照顧好你爸爸的飲食起居，我還懂你爸，能陪你爸爸聊天。”

王強不信，說：“咱們打賭，當場驗證。你如果和我爸爸能連續聊十句話，我不但不辭你，月工資還給你漲到四千五。”

老頭兒欣然同意。他問王大爺：“三七是多少？”“二十一。”“四七呢？”“二十八。”

盡管王大爺吐字不清，但還都能聽清。這樣一問一答共十幾句，王大爺還都答對了。王強心疼那五百元錢，就辯解說：“這背小九九不能算聊天。你再問他其他話，什么都可以。只要我爸能連續答上十句話，就算你贏。”

新一輪聊天開始了：“清明怎么了？”“忙種麥。”“谷雨呢？”“種大田。”……就這樣一問一答，王大爺把二十四節氣歌幾乎都答對了。王強無話可說了。

王強問老頭：“你怎么想起和我爸聊這些？”

老頭笑答：“要護理好老年人首先要懂老人。有些半癡呆的老人，對眼前的事什么也記不住了，但對過去的事還有記憶。你說過你爸爸會打算盤，我就想到了他會小九九;你還說你爸爸種了一輩子地，我又想到了老莊稼人大多都會背二十四節氣歌。我經過幾次試驗，他還真沒忘……”

聽了老頭的話，王強佩服地點點頭。

一天，王強的孫子來了，問他太爺：“太爺，我考上大學了，你獎勵給我多少錢呀？”

王大爺什么也沒說，開始伸了一下手，接著又甩了一下手。

王強認為，爸爸不但不想給重孫子錢，而且好像還伸手向重孫子要錢，甩手是說自己沒有錢。

老頭低頭不語想了想，說王大爺伸手可能是要看錄取通知書，甩手是要給重孫子五百元錢。

王強說老頭這是無根據地胡咧咧。

老頭說：“讓你孫子把錄取通知書拿來。你爸見到通知書，如果真給五百元錢，你再給我漲兩百元工資。如果不給，你就給我減兩百元工資，怎么樣？”

王強不服氣地說：“兩百元太少了，上下浮動五百吧。”王強想把上次賭輸的那五百元找回來。

王強讓孫子立即回家取來錄取通知書，王大爺見了通知書笑了，然后果然拿出了五百元錢。

這可把王強弄懵了，問老頭：“俗話說，財神爺甩袖子，分文皆無。我爸一甩手，我斷定他是一分錢也不想給，你為什么就知道他要給五百元？”

老頭說：“這答案你早就告訴我了。你說過，你爸爸年輕在農閑時，常跑馬市當中介人。那個年代的馬市中介人，都穿長袖衣服，買賣雙方在袖筒里用手指頭報價。幾百元就伸幾個手指頭。五百元怎么報價？就是一甩手，這叫一甩子。你爸一甩手的意思，就是給五百元錢。”

王強又輸了，怪自己這個當兒子的，還沒有真正地懂爸爸。

（責編/鄧亦敏 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