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學劍
早晨出去跑步,途經菜市旁邊一個販賣野生魚的攤位時,我聽見那位頂著一身露水的中年女人和顧客爭執:“這兩條魚,就算你給100塊錢也不賣,俺要還留著給孫女燉湯喝哩!”那女人嗓音高亢,乍一聽,以為她是在跟人吵架呢。
這個賣魚的女人也算是熟面孔了,她常年累月地早早趕到菜市,駕駛一臺碩大的機動三輪車,裝著滿滿的一車鮮魚。她身上總是濕漉漉的,上面沾滿了魚鱗。
戴金絲邊眼鏡的斯文的男人還試圖商量要買那兩條鮮魚,賣魚的女人再次將聲音提高了八度:“這兩條魚是我特意留給自家孫女吃的,你再說也沒用,俺——不——賣!”這類似于美聲唱法的叫囂引發了附近的人們一陣善意的笑聲。
女人們總喜歡用叫囂來表達自己的愛意吧,特別是做了母親的女人,她不僅是孩子的母親,好像也是丈夫的監護人,不知不覺間從婆婆手里接過愛的柔情大棒,以喝令的方式呵護著這個家。
同學二十周年聚會,在長途列車上,我問昔日巧笑倩兮的女同學,在家里是不是也會大吼大叫。女同學坦率地一笑:“現在想想,面對兒子和老公,幾乎每天都要吼上兩嗓子。”
我簡直要大跌眼鏡了:女人真的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么?她們身上的那些溫柔都到哪兒去了?
女同學語重心長地說:“柴米油鹽醬醋茶,再加上一日三餐的洗洗刷刷,不勝其煩,但女人還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堅持下來了。那些憤怒的吼聲哪里是叫囂,而是在這漫長的征途中為自己加油、給勞累和壓力尋找出口喊出的號子,是對一家老小的愛啊!”
仔細想想,女同學的話的確有些道理,這種吼聲類似于纖夫的勞動號子,只有喊出來才會好受些。所有的孩子,從小時候被昵稱的“寶寶”到長大后變成你無時無刻得提心吊膽牽掛著的“禍害”;所有的丈夫,從當年孔武有力的英俊男人過渡到鼾聲如雷、動不動就心臟難受、衣冠不整的老男人。而家庭主婦在歲月的浸潤中不經意間就轉身成為這個家的主心骨,她們只有通過叫囂來緩解壓力,通過獅吼來求證強大。
哦,請理解她們的叫囂吧,因為那里面都是愛。
(摘自《現代家庭》2016年第9期 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