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羨慕的典范

余點

姥姥和姥爺的婚姻是我羨慕的典范。

我看過他們年輕時寫的信件，那是一摞厚厚的泛黃的紙。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姥爺寫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永遠不做任何對你不好的事。這句話令我眼眶發紅，因為落款時間是50年前。

如今，姥姥和姥爺依然情意綿綿。

前一陣子，我給姥姥買了新衣服。姥姥穿上后轉了個圈，姥爺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她，那眼神像在看一個青春逼人的小女孩，滿是說不出的喜歡。姥姥爬上凳子去澆她的花，從凳子上下來時，姥爺牽了她的手——當兩人突然意識到我的存在時，默默羞澀了五秒鐘。有一次，我看到姥姥拿著游戲機，而姥爺跪在沙發上，頓時很驚訝——原來兩人在拼俄羅斯方塊游戲的比分，誰輸了就要向對方磕頭。兩個老人一起玩祖瑪、看電視、做家務，甜蜜指數不亞于一對熱戀的年輕夫婦。

有一次，一大家子人在姥姥家打麻將。大家玩性正酣，姥爺卻總是心神不寧，隔一陣子就要起身去臥室一趟。姥姥正在里面睡覺，我們就說他：“您不要吵醒她！”姥爺躡手躡腳地回到牌桌上，輕聲說：“你們不懂，老年人午休的時候，要經常進去看看，以免出什么問題……”

當時我心里就像嘭地炸開了一朵煙花。

然而，前一陣子我回家時卻看到姥姥跟姥爺吵架了。兩個人像氣鼓鼓的小朋友，分別坐在沙發的兩頭，誰也不理誰。

原來他倆剛去了一趟超市，買完東西出來后，姥姥說忘了買香蕉，并且一定要讓姥爺回去買。姥爺當時急著回家，就說如果要潤腸的話，喝蜂蜜也可以，不用非得買香蕉。

姥姥非常傷心：“我就是特別想吃香蕉，蜂蜜能跟香蕉一樣嗎？你就是這樣，總是敷衍我！你看你愛吃紅燒肉，我哪次不是馬上給你做？可我呢，不過是想吃香蕉，你就是不給我買！你年輕時就這樣對我。我一個人挺著大肚子坐公交車去生孩子那天，你卻在加班！你這人就是一直這么自私！”

姥姥快要數落到解放前了，可脾氣溫和的姥爺還是一副絕不低頭的樣子：“我以為你只是要潤腸，誰能想到那么多呢？”

我第一次看到他們因為這么可笑的事吵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那天我懂得了一個道理：再愛你的伴侶也會有令你失望的時候，你怎么可以只享受他貼心的部分，而反感他情緒波動的部分呢？

（摘自《家人》2016年第8期 圖/花瓣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