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科
我家門口有個小公園,里面有幾棵榕樹、幾把椅子和一座滑梯。這個公園雖不怎么像樣,勉強也算有幾片綠葉可瞧。
不料一逢選舉,這里簡直成了災禍之源。××黨每次發表政見時都要從6點鬧到11點,盡管臺下只有兩三只小貓,他們仍然靠現代科技聲動數條街。
我把門窗嚴閉,然后播放喜歡的音樂,可仍然不起作用。后來我只好強裝鎮定并正襟危坐,可惜自己的浩然之氣并未養足,還是擋不住魔音入耳。不料正當此際,我忽然發現了一個柿子,它被我放在客廳已有10天了。
那個假日,朋友開車帶我去北埔玩。朋友愛畫畫,因而和那里做畫框的畬先生很熟,于是我們相約去他家采柑子,中午吃“放山雞”煨煮的四神甜湯。我愛上了他們的旱稻米,就抱了20斤米回臺北。賣米的是畬先生的親戚,他說:“從臺北來這里買米?我從沒見過!”
在那天帶回來的東西里,我最喜歡的是兩個柿子,它們長在山徑旁的樹上,是碩果僅存的兩枚。畬先生聽到我一直在贊嘆,便猴子一般爬上去為我采下來,我真是樂歪了。柿子被采了回來,連著枝葉被斜插在客廳的一只綠釉老甕里,顯得紅艷欲滴。
被音量襲擊的那個晚上,柿子成了我的救生浮板,我虔誠地面柿而坐,對它的美致敬,然后誠心誠意地一點點撕下它的薄皮。柿肉綿軟甜潤,一口咬下去,整個家鄉的美麗山容都重現了,附帶著那些人、那些樹、那些燈籠般的垂垂白柚以及香氣襲人的野桔醬。
一個小小的柿子成了我的秘密保鏢,在我和世局相爭快要不支的時候,它的雅美芳醇救了我。靠著這份幸福感,我逃離了那幾夜聲浪的迫害,重新和這個喧鬧的塵世打成平手。
我是擁有一個柿子的“柿長”,不必經過任何人的投票,我本來就是。
(摘自《這杯咖啡的溫度剛好》云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