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布莊學徒記

趙益新　由國慶

1933年，我初到敦慶隆綢布莊，要一邊伺候經理，一邊學買賣。每天除了掃地打水，最重要的工作是掛牌匾。敦慶隆每天早晨六點鐘準時開門，頭等大事就是掛牌匾。牌匾足有三米多高，三十多厘米寬，六七厘米厚，很有分量。我年輕，腰板有勁，一把力氣就能將牌匾舉上去。敦慶隆每天晚上十一點上板閉店，我再把牌匾摘下來。

敦慶隆綢布莊一樓的各色布匹一直很暢銷。我多年在一樓賣布，柜臺也設在一樓。半圓形柜臺內有個流水賬會計叫溫俊臣，五十多歲，手、腦、心算了不起，不用算盤。顧客挑選好布料后，由伙計向溫會計逐一報賬，有時候剛報完，總賬就出來了。

出師后敦慶隆的月薪是一塊大洋，最高級職員的月薪可達十五塊大洋。那時候玉米面是六個小銅子一斤，所以說，能有一份在大商號的工作是值得珍惜的。

我進入敦慶隆時正是天津綢布行大發展的年代。伙計們一般是住在店里，我也一樣，大約十天半個月回家一趟。敦慶隆對員工的儀表有要求，比如不能蓄須、必須扎腿帶子等。敦慶隆的管理也有板有眼，比如：來了生意要隨時接待，不能拖延；進貨看貨時要面驗，切忌濫入，等等。

敦慶隆在用人方面同其他老字號一樣不用“三爺”，也就是少爺、姑爺、舅爺，講究任人唯能勝過任人唯親。

我在敦慶隆綢布莊一樓賣布多年，比較注重自己的儀表。我后來留背頭，頭發上還抹一點凡士林，胡子也刮得很干凈，身穿大褂，綁腿帶子，穿圓口布鞋。隨著嘹高的一喊“瞧柜——”，顧客就到眼前了，我們售貨員一般只是熱情地問一句“您用點什么”，其余的沒有太多的話。

像敦慶隆這樣的大買賣主要靠商品和信譽贏人，在經營上一直遵循老派兒的理念。再說買東西的顧客大多心里有分寸，不用多說話。正如老職工常說的“人叫人累死人，貨叫人擠滿門”，意思是做買賣要以貨取人。對比起來，同樣是天津幫的華竹綢布莊就不一樣了。華竹主要賣綢、紗之類的花色品種，女顧客比較多。華竹招來的職員以原來在馬路邊做小買賣的人居多，人員構成復雜，歲數年輕，所以做起生意來更花哨、活躍，售貨員有時見到女顧客來了閑話也多，其目的還是為了多賣貨。

（摘自《天津文史資料選輯》天津人民出版社 圖/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