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不由戶

韓羽

數(shù)十年前，《美術(shù)》雜志上刊登過一幅描繪霧的《正陽門之冬》，是馬克西莫夫畫的。莫納的《日出印象》是經(jīng)典之作，也是描繪霧。這些作品都是油畫，靠了虛實冷暖的交錯和撲朔迷離的色彩將霧捕捉到畫面上來。

比如說，不用水彩顏料，只用一管毛筆，能不能把霧畫出來？不料想我果然遇到了這個難題。

有一次，我為老舍先生的《英國人》一文畫插圖，由于印刷條件的限制，我只能用墨線來畫插圖。

霧中的人和物是模模糊糊的，這好辦，將人和物的形體用墨點點成模糊之狀就可以了，可墨點能否確切地指明這是霧呢？如果有人說這不是霧，是雨點是沙塵，你又奈何？為了不讓人產(chǎn)生誤解，我干脆將墨點點成一個“霧”字，在字的兩邊再點出兩個模糊的人形。由于中間有霧，彼此誰也看不清誰了。

又有一次，我為自己的散文《夜路》畫插圖，畫的仍是大霧。再用墨點去點？那就是“壽星唱曲——老調(diào)”了。我不想重彈老調(diào)，想來想去，既然在霧中什么都瞧不見，瞧不見了還能畫什么，干脆不畫！于是我在紙上畫了一個邊框，邊框內(nèi)表示是畫面，畫面一片空白，邊框外是標題：“漫天大霧，什么都瞧不見。”這是不畫之畫，亦是無為之為。不畫，正好畫出了什么都瞧不見的大霧。

或問：“這是什么畫法？”杜撰一名：出入不由戶。

（摘自《畫眼心聲》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