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求愛者

閆紅

25歲那年，我來到省城工作，由于我經常搭父親單位的順風車回家，便找了個時間請輪流開車的那兩位司機叔叔吃個飯。

在我們單位附近的一家飯店，我找了個靠落地窗的位子坐著。在吃飯的間隙里，我時不時看看落地窗外的風景，外面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路燈的光打在上面，像是落了一片金色的雨。

一個男子從窗外走過，他看見了我并與我對望，我趕緊收回目光，繼續悶頭吃菜。我的余光感覺到那個人一直站在窗外的那棵梧桐樹下，路燈灑下的光從他的肩膀一直落到腳下的青磚地面上。

我慌神了。就在這時，服務員過來叫我接電話，我拿起電話，心里已經猜到對方就是窗外的那個人。我慌亂了，忘了他在電話那頭說了什么，也忘了自己說了什么，總之到了最后我是以一個矜持的“好女孩”的本能反應掛斷了那個電話。

許多年后，我漸近中年，想起許多事已經如前生般那么遙遠，再想起這件事時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感覺。為什么當時的我認定那個男子就是輕薄之人呢？站在路邊，僅僅因為一個對視便有想要認識對方的沖動，這也許是他一生中電光火石般的一瞬。好吧，就算不是一瞬，就算不是他人生當中唯一的一次沖動，那又如何？人生苦短，可以珍視的事物太少，只當是一次又一次想要抑制的沖動也未嘗不可。不一定非要想到愛情上去，你要是把過程只當過程，這人生也許才會既松弛又有彈性。

（摘自《彼年此時》中國華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