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的碌碡

■ 王會亮

落寞的碌碡

■ 王會亮

每逢夏季，常常會不經意地想起家鄉麥場上的碌碡，它是北方地區一種用來碾麥的工具。我對碌碡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尤其是我家那輪光溜溜、涼絲絲的碌碡，更是讓我難以忘懷。

在我小的時候，山里人家的生活是貧窮而落后的，偌大的村里找不到一臺拖拉機。每到麥收后，碾麥的重擔就落在了碌碡身上。兩頭大黃牛，犄角纏著濕布，拉著吱吱嚀嚀作響的碌碡，就像優美的歌謠飛揚在厚實的麥秸上。而我和小伙伴們卻喜歡騎在碌碡上，玩一種叫做“騎馬馬”的游戲，那是一種只有童心才能體會到的快樂。可就在我五歲的那年夏天，我因騎在碌碡上玩耍而挨了奶奶的巴掌。奶奶訓斥我：夏天不許坐在碌碡上，否則糧食就會減收的。也許是應了奶奶的話了，這年夏天遭連陰雨，好多人家的小麥都出芽了，我家因為勞力少，出芽的麥子更多。于是，奶奶就將這一天災就牽強地怪罪于我騎了碌碡。我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奶奶每天都陰著臉，整個夏季沒有一絲笑容。緣此，我對碌碡耿耿于懷，這之后再也沒接近過它。而我家那輪碌碡，依然在麥場唱著原始的歌謠……

上世紀70年代末，改革開放的春雷復蘇了中華大地，一向被村民認為“具有經濟頭腦”的父親，抓住機遇，率先在集鎮上辦起一個木器加工部。日益興隆的生意，使我家的生活逐漸走出了困窘。1986年臨夏之際，父親買了一臺四輪拖拉機，為村民碾麥子。從此，我們村告別了用牛碾麥的歷史，那些碌碡就與拖拉機續上了新緣。

時間給人的感覺就像在飛，轉眼間到了1994年，父親因從運城購回一臺脫粒機而走紅山村，東家請西家叫，整個夏天忙得不亦樂乎。借此機會，我家的年收入也翻了一番。而那被奶奶視為寶貝的碌碡，便成了麥場可有可無的擺設。后來，父親又拿出多年的積蓄，買了一臺大型聯合收割機，既省時又省力，漫長的夏收在一兩天內就迅捷地完成了。緣于此，農家的麥場漸漸變得清靜了，為農民出過力的碌碡也徹底被人冷落了。

前不久，我從縣城回到鄉下，在家門口的古槐樹下見到了父輩早年使用過的碌碡，奶奶正坐在上面給幾個小重孫講狼外婆的故事。我觸景生情，向奶奶提起兒時的騎碌碡挨訓的事，已是九旬高齡的奶奶笑著對我說：“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現在老百姓都吃上白面饃了，農民的光景好著呢！誰還在乎那些舊說法呢？”看著奶奶那滿臉幸福的笑容，再望一望槐樹下那落寞的碌碡，突然想起一句歌詞：“今天是個好日子……”

（責編：許樹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