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組詩）

李玉明

稻花香處

（一）

它的期盼不高，甚至長高了

還要回望

細細的來路，有恩情的弧度

烏黑的泥土，是它干凈的家鄉

在守望里長出葉和穗子

那是焰火慶賀豐收的形狀

拉攏并關聯世界的眼光

一身瑩白在磨礪中豐滿

篤實的心里，不愿有人離開

用眼睛的形狀無聲等待

愿無牽無掛從容赴死

用無淚的安靜，唱出最悲憫的歌

（二）

無字的詩，曾在田壟里

被寫得細密

當豐收的歌被唱起

請把它舉過頭頂

感謝一年的勞作，紀念豐暖的生活

它是和平的形狀，是孕母的形狀

是團圓的形狀

它是浮云的顏色，是月光的顏色

是書頁的顏色

這一生，許給細碎

注定要去平衡

水與火、饑寒與溫飽的矛盾

接受過土地和烏云的饋贈

被盼望洗成潔凈

也更接近寬宏的禪意

一粒米，是一片江山

稻米的心

我在想秋風

是個畫師，手繪許多

豐盈、消瘦的分離

如果一生如一次花開

我愿把最美的時刻覲見太陽

也慰藉它

那么久，和暖萬物的心

提前一萬次潮漲潮落的斗爭

今天是一個天涯

更像是稻子被碾壓

脫離家園的疼

成米，為了讓你見到

我最好的一面

疼成了如玉的從容，我比玉暖你

用小女子的心，和壯士的義

脫掉的鎧甲上，刻著忍耐

一碗白米飯

一碗白米飯，就是一張白紙

寫滿生命

過去和未來都從此出發

可以看到泥土、光照、水、風、汗

甚至看到人們彎腰的幅度

和眼里的生機

沉寂，成熟，以碎裂的方式完整

從稻殼里分娩，是一場

瓜熟蒂落的成全和割裂

旅程，除了水火中翻滾、戰果

而不用達成協議，不會獨自前往

一座虛空的殿堂是歸處

不管去哪里，如玉的額頭

寫著圓滿，寫著愛和繁衍

寫著它沾滿泥濘的來處

若不小心落在衣襟上

應是如日月星辰等有光的事物

一萬遍唱不完的淚水和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