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興奮劑讓莎拉波娃“中槍”

王曉冰

由于誤服違禁藥物米屈肼（Meldonium），世界著名網球女運動員莎拉波娃未能通過2016年年初澳大利亞網球賽的藥物檢查，目前正在等待國際網球聯合會（ITF）的進一步處罰決定。

為何把米屈肼列入禁藥？

米屈肼實際上不是新藥，只是在2016年1月1日起，才被國際反興奮劑組織（WADA）列入禁藥名單。

米屈肼（又稱THP，MET-88）是一種新型心臟保護藥，最初由拉脫維亞有機合成所研制，1989年首次在蘇聯上市銷售，是卡尼汀的結構類似物，化學名為3-（2，2，2-三甲基聯氨）丙酸鹽二水合物。該藥此后在俄羅斯、土耳其、印度、羅馬尼亞等20多個國家上市銷售。

米屈肼作用于細胞內的線粒體，可以在細胞水平改善心肌能量代謝，因此與其他抗心肌缺血藥有明顯區別，被稱為細胞抗缺血藥。米屈肼是肉毒堿的結構類似物，能競爭性抑制丁酸甜菜堿羥化酶，從而抑制肉毒堿的生物合成，直接抑制肉毒堿依賴的脂肪酸在線粒體的轉運。

抑制肉毒堿的生物合成可減少細胞內游離肉毒堿的濃度，防止異丙腎上腺素誘導的酰基肉毒堿堆積，因此對心肌具有明顯的保護作用。

不過，米屈肼被列為興奮劑的主要原因是，可以使血液中乳酸和尿素的含量下降，提高糖原水平，使用者糖原水平比一般人高，因而能提高耐力和有氧運動能力，并能加快體能恢復、刺激中樞神經系統、減輕壓力等。因此，在2016年米屈肼被國際反興奮劑組織宣布為違禁藥物。

另外，米屈肼在減少長鏈酰基肉毒堿的堆積并抑制肉毒堿依賴的脂肪酸氧化的同時，可使缺氧心肌的能量代謝從脂肪酸氧化轉化為更有利的葡萄糖氧化，即促使糖酵解途徑的厭氧性氧化，因而具有抗缺氧效用和心臟保護活性。米屈肼還能抑制肉毒堿乙酰轉移酶，因此可提高線粒體內各種代謝途徑對乙酰輔酶A（乙酰CoA）的利用率，防止三磷酸腺苷（ATP）和二磷酸腺苷（ADP）濃度的下降，以及防止異丙腎上腺素引起的一磷酸腺苷（AMP）堆積與能荷（在總的腺苷酸系統中，ATP、ADP和AMP濃度之和所負荷的高能磷酸基數量，即能量負荷）的降低，起到心肌保護作用。

由于這些功能，米屈肼早就用于蘇軍的體能恢復。蘇軍在阿富汗作戰期間，由于經常在高海拔地帶全副武裝急行軍，在行進20千米后，士兵會普遍出現缺氧、供血匱乏等不適癥狀。于是，蘇軍讓高原反應較重的士兵服用4～6周米屈肼進行治療，以促進血液流動，提高人體的攝氧量和耐力。

從歷史到現實的種種原因，米屈肼在今天被國際反興奮劑組織列為禁藥。

莎拉波娃的解釋和損失

莎拉波娃稱，自己服用了10年的米屈肼在今年初被列為禁藥，她服用米屈肼的原因是由于家族存在遺傳性疾病糖尿病和先天缺鎂。

2015年國際反興奮劑組織宣布從2016年1月1日起將米屈肼列為禁藥，并且三次通過電子郵件告知莎拉波娃，但莎拉波娃稱，這些郵件被粗心的她忽略了。但是，國際反興奮劑組織認為，即使莎拉波娃自己忽略了，但其團隊不會忽略。

另一方面，莎拉波娃稱其家族存在遺傳性疾病糖尿病和自己先天缺鎂，需要服用米屈肼，這在藥理和邏輯上是說不通的。盡管米屈肼因可以提高心肌能量的代謝，對心臟具有保護作用，但并非是糖尿病和缺鎂的對癥藥，因為用米屈肼并不能治療這兩種病，既沒有藥理依據，也沒有適應癥。

當然，莎拉波娃也稱除了先天糖尿病和缺鎂，還時常感到心律不齊，因此要服用米屈肼來緩解不適癥狀。但是，心律不齊產生的原因有很多，需要查清是什么原因導致心律不齊，才能針對病因用藥。有時，并不需要服藥也可以治療心律不齊，例如由運動量過大造成的心律不齊可以通過減少運動量改善。而且，米屈肼只是能改善缺氧條件下心肌的功能，其主要作用是保護心肌，而非治療心律不齊。當然，如果是因為缺氧導致心律不齊，則服用米屈肼可能有用。但是，莎拉波娃并未提供這樣的診斷。

由于其高挑的身材、靚麗的外表和不俗的戰績，莎拉波娃一直頗有人緣，無論是在網球界還是網球之外，這就使得她的廣告收入大大超過了其在賽場上的收入，而且2015年一年的總收入超過了世界排名第一的美國網球運動員小威（威廉姆斯）。在莎拉波娃估計約1.37億英鎊的年收入中，只有2580萬英鎊為賽事獎金，其余是廣告代言收入。現在世界第一小威的賽事獎金收入累計為5280萬英鎊（約7500萬美元），但其總收入只是略高于1億英鎊。

由于興奮劑事件，估計莎拉波娃將損失1億英鎊（約合人民幣9.23億元），其中主要是廣告收入。例如，莎拉波娃的贊助商包括耐克和保時捷已暫停與她的合作關系。

涉及興奮劑后，莎拉波娃的損失不僅僅是經濟的，而且在名譽上也有很大負面影響。2016年3月16日，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發表聲明，因莎拉波娃承認在1月份澳網藥檢中米屈肼反應呈陽性，暫時收回其親善大使一職。聯合國開發計劃署是一個致力于消除世界上的貧困與不平等的機構，從2007年起聯合國就授予莎拉波娃親善大使一職，到現在已經有近9年的時間。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十分感謝莎拉波娃女士這么多年以來的努力，尤其是在切爾諾貝利核災難的救助上。“但是，考慮到她最近的聲明，我們在上周決定在她接受調查期間暫停她親善大使一職以及任何相關的活動。”

聯合國親善大使的任命建立在“正直的人”并且“擁有著高尚的人格與尊嚴”的基礎上。在聯合國親善大使和和平使者指導原則第28條中指出，如果大使“參與了與他/她身份不符或與聯合國的宗旨和原則相違背的活動，損害了組織的利益時，聯合國有權收回其職務”。2011年，前利比亞獨裁者卡扎菲的女兒艾莎就被聯合國開發計劃署收回了這一頭銜。莎拉波娃因為誤服禁藥一事仍懸而未決，聯合國開發計劃署也不得不暫時停止與她合作。

大環境中的興奮劑事件

從俄羅斯運動員的大環境看，也有人認為莎拉波娃的使用興奮劑并非是無意，而是有意為之。

2015年11月13日，國際田徑聯合會以幾乎全票通過做出決議，對涉嫌“系統性”使用興奮劑的俄羅斯田協實行全面“禁賽”。根據這份禁賽決議，俄羅斯田徑運動員及所有相關人員將被禁止參加包括世界田徑系列賽和奧運會在內的全部比賽，直至禁令終止。

2015年11月9日，國際反興奮劑組織發布報告，指責俄羅斯存在“興奮劑文化”，運動員服用禁藥、政府官員貪腐串通隱瞞。俄羅斯2013年的興奮劑違規情況多于其他任何國家，共計225人次，占全球違規行為的12%，在俄羅斯的違規情況中，有20%涉及田徑運動員。國際反興奮劑組織負責人龐德稱，“對于2016年，我們的建議是，俄羅斯聯邦被禁賽”。報告同時建議對5名俄羅斯田徑運動員、4名教練和一名醫生終身禁賽，其中包括2012年倫敦奧運會女子800米冠軍薩維諾娃和銅牌得主波斯多哥娃。

顯然，國際田聯的決議是對國際反興奮劑組織提議的響應。然而，此前俄羅斯體育部長姆特科已聲稱，禁止俄羅斯參加比賽無法解決問題，只有通過合作才能最終解決興奮劑問題。俄羅斯總統普京也回應，必須由俄羅斯自己進行國內調查，并同國際組織保持最公開的專業合作。普京的表態也直指兩個主要問題，一是要讓俄羅斯運動員遠離違禁藥物，保護其健康;二是體育競賽應當有誠信。

俄羅斯運動員會不會在2016年的里約奧運會被全面禁賽不得而知，但是，被興奮劑綁架的不止是俄羅斯，只是俄羅斯被查出的興奮劑違規更嚴重罷了。根據國際反興奮劑組織此前的消息，從全球5000名接受血樣檢驗的運動員身體中抽取的12000份樣本結果顯示，近1/3的樣本存在涉嫌興奮劑嫌疑。從2001年至2012年間，在奧運會和世錦賽等大型國際賽事中出現了大量興奮劑檢測異常，但所有涉及選手均未被剝奪成績。

用新方法反興奮劑

誰都清楚，在競技體育中使用興奮劑是一種常見現象，服用興奮劑和禁用興奮劑一直是貓捉老鼠，而且屢屢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由于興奮劑檢查的短板，一些興奮劑在服用后幾天甚至幾個小時后就難以被檢測出，很多運動員都在使用。更重要的是，一種更為聰明的辦法讓興奮劑檢查無計可施，運動員可以把自己的血液抽出來冷藏，然后身體會產生更多的血液進行彌補。在幾個月后的比賽前，再把儲存的血液輸回身體，紅細胞就會大量增加，由此可提高吸氧、攜氧和供氧的能力。氧氣越多，能夠燃燒的能量就越多，成績也就越好。當然，這種注射自己血液的方法無法被查出和認定是使用了興奮劑。

這種方法在自行車運動員中最為普遍和典型，7次環法賽冠軍阿姆斯特朗就是一個典型。有鑒于此，國際反興奮劑組織于2009年12月發布《運動員生物護照操作指南》，鼓勵各國反興奮劑組織開展生物護照檢測，這也是國際自行車聯盟最先提出的新型反興奮劑手段，并在自行車比賽中率先使用。

生物護照是運動員的一個電子生物信息記錄，里面收集了每位運動員的血液樣本和尿樣中的多種生物指標，形成一個信息庫，通過復雜的公式計算出各項指標閾值。之后這名運動員每次被采集的血液和尿液指標都會輸入這個公式，計算的數值與之前的進行比對。結果會自動提示血液指標是否異常，如果有任何不正常，提示該運動員可能使用了興奮劑，國際反興奮劑組織將根據異常的程度進行判斷。生物護照尤其對使用血液類興奮劑，如促紅細胞生成素（EPO），血液回輸等的檢測有效。

然而，對于生物護照檢測，有一些難點。其中一個是，盡管生物護照檢查能查出異常，但不能確定運動員具體使用了何種禁用物質或采用什么方法使用，難以直接判定運動員是否服用了興奮劑和服用了哪一種。另一個難點是，生物護照的建立和檢查花銷很大。例如，國際自行車聯盟在2008年首次大規模使用生物護照，為2008年環法自行車賽的700名車手每人采集6份血液樣本，并針對4200份血樣進行分析。整個2008賽季，國際自行車聯盟的賽時血樣總采集高達8400次，非賽時的血樣采集也多達7000次。2008年國際自行車聯盟涉及的生物護照費用高達600萬歐元，比一年前的反興奮劑預算多出整整500萬歐元。

盡管有這些困難，但2012年3月，國際體育仲裁院裁定國際自行車聯盟基于生物護照判定意大利兩名自行車運動員弗朗哥·佩利佐蒂和彼得羅·考契奧里違規成立，證明以生物護照檢查的結果判定運動員是否使用興奮劑是可靠的，國際反興奮劑組織也認為，運動員生物護照“能夠經得起來自法律和科學方面的挑戰”。中國同樣在實施生物護照，中國馬拉松選手王佳麗在2013年成為首名因為血檢數據異常而被判定生物護照興奮劑違規的中國運動員。

另一方面，針對成本問題，也有專業人員認為可以改進，而且生物護照甚至會比傳統的尿檢成本還要低一些。如果在全世界各個國家全面實施（目前只有10多個國家實施），國際反興奮劑的斗爭就將邁入新的階段，甚至會擺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循環無解狀態。

【責任編輯】張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