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茜 馮群星 蔣伊晉
著名作家、翻譯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外國文學研究所研究員楊季康(筆名:楊絳)先生,于2016年5月25日1時10分在京逝世。楊絳一生淡泊低調,在丈夫錢鐘書眼里,她既是“最賢的妻”,也是“最才的女”。
據悉,2001年,錢鐘書、楊絳把一生的稿費和版稅捐贈給母校清華大學,設立“好讀書”獎學金。截至2016年,該獎學金捐贈累計逾千萬元,惠及學子上千人。
中國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所所長陳眾議對新華社記者說:“楊絳先生希望用最簡單的方式安靜地離開這個世界,不驚擾大家,不麻煩大家。請讓楊先生安靜地離開,和她摯愛的丈夫、女兒在另一個世界幸福團聚。”
民國才女:無名無位活到老
楊絳出身名門,其父楊蔭杭曾任江蘇省高等審判廳長,還在《申報》擔任過副總編兼主筆。楊絳留給世人最深的印象,是她的淡泊與低調。曾以中新社記者身份采訪過楊絳的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徐泓追憶稱,“她的純真與智慧,善良與從容始終如一。先生的離去,代表一個時代的遠去。”
在清華就讀期間,楊絳將她人生中的第一篇散文《收腳印》交給朱自清指點修改,沒想到朱自清十分贊賞,認為“這篇文章沒有什么好改的”。“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圍城》中的這一名句,實際上出自楊絳之手,這是她寫在錢鐘書《圍城》扉頁的一句話。
楊絳晚年常要“躲”生日,一再告知出版社等機構不要去她家看望、祝壽。她說:“我無名無位活到老,活得很自在。”對于出版社開研討會的邀請,她打比方風趣回絕:“稿子交出去了,賣書就不是我該管的事了。我只是一滴清水,不是肥皂水,不能吹泡泡。”
楊絳或許是“史上最高齡的小說作者”——2014年,長篇小說《洗澡》續篇《洗澡之后》首次公開發表,當時楊絳已103歲,“假如我去世以后,有人擅寫續集,我就麻煩了。現在趁我還健在,把故事結束了吧。”
與錢鐘書:并非一見傾心
1932年3月初,楊絳去看望老朋友孫令銜,孫正要去清華看望表兄錢鐘書。于是,21歲的楊絳和22歲的錢鐘書在清華校園相遇了。兩人初見,楊絳眼中的錢鐘書身著青布大褂,腳踏毛底布鞋,戴一副老式眼鏡,眉宇間“蔚然而深秀”。兩人當時只是匆匆一見,甚至沒說話。
《聽楊絳談往事》的作者吳學昭曾問楊絳:“您和錢鐘書先生從認識到相愛,時間那么短,可算是一見傾心或一見鐘情吧?”楊絳回答:“世間也許有一見傾心的事,但我無此經歷。”楊絳后來回憶,與錢鐘書在清華古月堂門口第一次見面,孫令銜告訴她,錢鐘書已經與葉公綽的女兒葉崇范訂婚。同時,孫令銜還告訴錢鐘書,楊絳是費孝通的女朋友。
錢鐘書見過楊絳后,曾寫信給她,約她見面,想和她談談。兩人見面后錢鐘書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沒有訂婚。”楊絳答:“我也沒有男朋友。”正是因為孫令銜所說的不實,才有了兩人這場被人們奉為經典的交談。
楊絳曾告訴吳學昭,兩人雖都是無錫人,但并沒有用家鄉話交談,因為當時并沒有“那么親密”。此后,兩人開始書信來往,“我們只是互相介紹書,通信用英文。那時清華園內有郵筒,信投入郵筒,立刻送入宿舍,通信極便。他的信很勤,越寫越勤,一天一封。”
學期終了,錢鐘書要楊絳留校補習一兩個月,考入清華研究院,兩人就可以再同學一年。“他放假就回家了,他走了,我很難受,難受了好多時。冷靜下來,覺得不好,這是fall in love了。”
1935年,錢鐘書獲得公費留學英國的資格,還沒有畢業的楊絳下定決心跟他結婚并一起去英國。在英國期間,楊絳懷孕了,住院期間,錢鐘書只能一個人過日子。楊絳回憶,錢鐘書每天到產院探望,常苦著臉說:“我做壞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楊絳說:“不要緊,我會洗。”“墨水呀!”“墨水也能洗。”于是錢鐘書放心地回去了。
然后他又把臺燈砸了,楊絳說:“不要緊,我會修。”他又放心回去了。下一次他又愁容滿面地來,說把門軸弄壞了。楊絳照例說:“不要緊,我會修。”
錢鐘書對于楊絳說的“不要緊”深信不疑。回到公寓后,楊絳真的把錢鐘書做的種種“壞事”全部修好了。后來,楊絳讀到英國傳記作家概括最理想婚姻的話,“我在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后悔娶她,也從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楊絳把這段話念給錢鐘書聽,他當即回答說,“我和他一樣”,楊絳也說,“我也一樣”。
1997年,楊絳與錢鐘書的獨女錢瑗因患脊椎癌病逝,終年59歲。一年后,錢鐘書也溘然長逝。楊絳在92歲高齡時,記述了他們這個家庭63年的點點滴滴,結成回憶錄《我們仨》。楊絳寫道:“我們三人就此失散了。就這么輕易地失散了。‘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現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在《我們仨》中,楊絳多次總結了錢瑗和錢鐘書的相似之處:圓圓手足的骨骼造型都和鐘書的手腳一模一樣;圓圓安靜,手腳不麻利,像鐘書;圓圓膽子大,像鐘書;圓圓格物致知,像鐘書;兩個指頭翻書像鐘書,翻得快像鐘書……三口之家的相處點滴,其樂融融,令人羨慕。
1959年,錢瑗從北京師范大學俄語系畢業并留校任教,1993年被聘為外語系英語語言文學博導。有人說,錢瑗出于學界巨擘之家,其論著肯定得力于父母。可據北師大外文學院教授章廷樺了解,錢瑗有疑難時,錢楊二老總是提出查找范圍或書名,讓她自己去找、去讀,自己解決問題。
晚年痛失愛女,對楊絳和錢鐘書打擊極大。據徐泓回憶,楊絳與其父徐獻瑜通信時,曾談到錢瑗去世的情景:“1996年11月我方知她病情。學校、醫院和女婿都一直瞞得緊騰騰,我以為她的病一定會好,到病危時方才告訴我,但我還是很鎮靜。”
這樣的“鎮靜”,或許只是楊絳為了不讓老友擔心所做的掩飾。一向隱忍克制的楊絳,在《我們仨》中,表達出痛苦的心緒。“我心上蓋滿了一只一只飽含熱淚的眼睛,這時一齊流下淚來。”
筆名『楊絳』來自其話劇處女作
楊絳才思敏捷,中英文俱佳。1941年,錢鐘書從昆明回到上海,準備寫《圍城》。由于日本人接管了她所任職的工部局北區小學,楊絳也辭去了小學代課老師的工作。家中一時沒了穩定的經濟來源。
此時,同在上海的陳麟瑞、李健吾夫婦知道楊絳早在東吳大學便有“筆桿子”的美名,鼓動她也寫寫劇本。“為稻粱謀”,楊絳即刻動筆寫了一個故事: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一個失去父母的女孩李君玉來投靠親戚,被勢利的舅舅們嫌惡,卻得到舅公的憐愛,最終繼承遺產。這是她的話劇處女作《稱心如意》。
發表時,楊絳怕出丑,不敢用本名。楊絳本名楊季康,她說:“我們家姐姐妹妹最懶,總把季康念快了叫成‘絳。由此楊絳變成了筆名。”
楊絳真是出手不凡。《稱心如意》很快被當時上海灘四大名導之一黃佐臨看中。1943年,《稱心如意》在金都大劇院上演,在淪陷區劇壇引起轟動。楊絳的名字也隨之紅遍上海灘。
此后,楊絳又創作了喜劇《弄真成假》《游戲人間》和悲劇《風絮》。楊絳晚年回憶和父親及姐妹去看《弄假成真》的演出,父親見全場哄笑,問她:“全是你編的?”她答:“全是。”父親笑說:“憨哉。”
楊絳的文學事業,實在是機緣巧合由話劇起步的。1945年,據說夏衍讀到了楊絳的劇本,不禁拍案叫絕,說:“你們都捧錢鐘書,我卻要捧楊絳!”
親友學人憶楊絳
“她像一個帳篷,把大哥和錢媛都罩在里面,外在的風雨都由她抵擋。她總是想包住這個家庭,不讓大哥他們吃一點苦。”甚至最瑣碎的事情也是這樣,錢鐘書穿著打扮都是大嫂一力負責,保證大哥每次都體面地出現在客人面前。
錢鐘書和女兒錢瑗去世后,楊絳曾長期服用安眠藥,“那時候安眠藥只能按處方購買,限制很厲害,結果她吃的量大,我幫她去要藥。”這種苦楚,只有身邊親近的人知道。錢鐘魯說,后來看到楊絳的文章,說“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還在尋覓歸途”的時候,眼淚就流下來。“大嫂太苦了。她是個非常愛孩子的人,我去看她都帶著孫子孫女同往,她特別高興,說她們把福氣帶給她了,可是現在家里人不在了,她如何過?”
(錢鐘魯,錢鐘書堂弟)
“整個20世紀,中國文學界再沒有一對像他倆這樣才華高而作品精、晚年同享盛名的幸福夫妻了。”
(夏志清,文學評論家)
楊絳先生在什么情況下都抱有尊嚴感,她的那種漂亮,是整個詩書氣蘊的外在顯示。“不用說干校階段了,她始終收拾得干干凈凈的,見到我們,拿把糖過來,讓我們補身體;不管多臟多累,始終不像我們,拿著臟手就抓饅頭,她天生有種大家氣派——100歲了還這樣。我和柳鳴九要送孩子回老家,沒錢犯愁,結果楊先生不知道怎么了解到了,立刻送了300元過來,當時她送出去很多錢,別人不還,她也從來不要。”
(朱虹,英美文學專家、柳鳴九夫人)
“我初見到的楊季康正是50出頭的年齡,她精瘦嬌小,舉止文靜輕柔,但整個人極有精神,似乎她就是精氣神的高度凝聚,特別是她那兩道勁遒高挑而又急驟下折的彎眉,顯示出了一種堅毅剛強的性格。她的衣著從來都是整齊利索,即使是在家里不意碰見來訪者敲門的時候。至于參加所里的會議與活動時,更是相當講究。她的穿著很典雅,多少有點華貴,冬天常披一件裘皮大衣,很有高雅氣派。她保持西洋婦女那種特定的‘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的習慣,每次公共場合露面,都對面部做了不同程度的‘上妝,這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國內環境中,是極罕見的。不過,不同于其他女性較濃的‘妝,楊季康的則幾乎是不著痕跡,似有似無。”
(柳鳴九,作家、學者)
“錢鐘書和楊絳是我最喜歡、最尊敬的一對夫婦!他們的婚姻是最美滿的!我常常看到他們之間會心地微笑,有種內心的交流無時無刻不在那兒,兩人在一起,就是有種默契,又有溫柔在,每次看他們我都被感動。我想,看過《干校六記》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夫婦能夠活過來靠的就是這種互相之間的交流:他們都是知識分子里面最高層次的人,所以他們的交流不是普通的,還有intellectually(理智上)思想上的高度交流,上升到哲學的美的高度,讓人羨慕!”
(傅聰,鋼琴家)
楊絳譯著一覽
1934年 第一部作品為短篇小說《璐璐,不用愁!》,發表于《大公報》文藝副刊。
1943~1944年 創作劇本《稱心如意》《弄真成假》《游戲人間》等,相繼上演于抗戰時期淪陷后的上海,引起很大反響。
1978年 72萬字《堂吉訶德》譯本出版,人們排著長隊,將首印10萬冊搶購一空。
1981年 散文代表作《干校六記》出版,在港澳臺均出版了繁體字單行本,并被譯成多種文字在國外出版。胡喬木說這本書“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纏綿悱惻,句句真話。”
1988年 長篇小說《洗澡》出版,該書系國內最早反映知識分子改造的文學作品,被譯成多種外國文字出版,被施蟄存譽為“半部《紅樓夢》加上半部《儒林外史》”。
2000年 《斐多》出版。錢鐘書去世后,楊絳開始翻譯柏拉圖這本哲學作品,她說:“柏拉圖對靈魂不滅的信念,對真、善、美、公正等道德觀念的追求,給我以孤單單活下去的勇氣。”
2003年 93歲的楊絳出版回憶一家三口數十年風雨生活的散文《我們仨》,再版達100多萬冊,成為當年的超級暢銷書。
2014年 新書《洗澡之后》出版,這是103歲的楊絳為其小說《洗澡》所寫的續作,曾獲“2014中國好書”,已銷售近20萬。同年8月出版九卷本《楊絳全集》,共270多萬字。
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
—— 《圍城》中的名句出自楊絳之手
她鮮花般的笑容還在我眼前,她溫軟親熱的一聲聲“娘”還在我耳邊,但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晃眼她沒有了。我心上蓋滿了一只一只飽含熱淚的眼睛,這時一齊流下淚來。
——一向隱忍克制的楊絳在《我們仨》中悼女兒
我今年一百歲,已經走到了人生的邊緣,我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凈這一百歲沾染的污穢回家……細想至此,我心靜如水,我該平靜地迎接每一天,過好每一天,準備回家。
—— 楊絳《坐在人生邊上》
澄清
部分是偽造
網傳《楊絳百歲感言》
楊絳先生去世的消息傳來,一份手寫體的《楊絳百歲感言》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刷屏:“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后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 有人為這簡短的幾十個字深受感動,也有人認為這段“雞湯文”不符合楊絳先生的文風。
記者從人民文學出版社策劃部主任宋強處獲悉,人民文學出版社責編曾和楊絳先生確認,網上和朋友圈流傳的《楊絳百歲感言》(全文)有的部分并不是楊絳先生所寫。但這篇文章的開頭幾句確實來自《坐在人生邊上—— 楊絳先生百歲答問》:
“我今年一百歲,已經走到了人生的邊緣,我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凈這一百歲沾染的污穢回家。我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平靜的生活。細想至此,我心靜如水,我該平靜地迎接每一天,過好每一天,準備回家。”
此外的多段人生感悟,皆乃捏造拼湊而成。宋強向記者出示了楊絳先生2010年親筆寫的“敬賀人民文學出版社建社六十周年”字幅,筆跡與網絡所傳的手寫體《楊絳百歲感言》截然不同。“也許是網友善意的偽造吧!”宋強向記者表示。
(圖片源自網絡)
紀念作為知識分子的楊絳
楊絳先生去世,朋友圈刷屏。有人說,突然間好像每個人都跟楊絳先生很熟。有人說,這樣的嘈雜,楊絳不會喜歡。而最令人氣憤的,莫過于幾段與楊絳無干、冒用她的名義的雞湯話大肆流傳。
我們早已習慣紀念名人,卻忘了如何紀念一個知識分子。我們知道如何歌頌一段傳奇愛情,如何把格言做成圖片供人轉發,卻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一個認真讀書、思考、寫字的人。
楊絳的身份是多重的,作家、翻譯家、研究員,以及“錢鐘書的妻子”。公眾對逝去名人的紀念,本就各取一瓢飲。通俗地說,每個名人都注定“被消費”。處世平淡如楊絳者,即使對此感到不快,諒也不會深責。為一個知識分子找到合適的位置,與其說是公眾的責任,不如說是其他知識分子的責任。
在我們這個社會中,知識分子地位的尷尬并不是新鮮事,也無須埋怨商業大潮對知識尊嚴的侵蝕。楊絳最重要的兩部原創作品《洗澡》和《干校六記》,寫的就是知識分子艱難適應新環境的歷史。從楊絳記錄的年代開始,直到今天,中國知識分子的命運令人感懷深切。
孟子說“知人論世”,談論知識分子更不能離開特定的時代背景。雖然楊絳常說自己只在“小天地里過平靜的生活”,但她的身上和筆下早已烙刻上深深的時代底色。
知識分子之所以有被紀念的必要,是因為我們相信知識的力量。用體力勞動改造知識分子的嘗試,早已宣告失敗。正在重新贏得共識的信念是,知識分子的獨立人格、超越思考、自由發言,對整個社會的安全運轉是必不可少的。
楊絳寫的是大歷史,寫法卻極其個人化。借用錢鐘書的說法,楊絳寫的是“大背景的小點綴,大故事的小穿插”。但是后人要想理解歷史,恰恰離不開這些小點綴、小穿插。因為歷史從來不僅是數據統計和大事記,人的感受與情感才是歷史的血肉。
有人責怪楊絳沒有利用自己晚年的身份,更直接有力地“推動社會進步”。楊絳確實很少有金剛怒目的時候,這與她恬淡避世的性情有關。但首先要知道,楊絳從未放棄對社會的關心之責,比如以全家三人的名義,將1000多萬元的稿費和版稅捐給母校清華大學,設立“好讀書”獎學金,以資助困難學生。
還要知道,知識分子并非活動家,知識分子和每個人一樣,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楊絳之為楊絳,并沒有妨礙他人成為自己。每個人不能因為自己的立場、觀點而苛責別人應當去成為某種人,更不能以此作為評價一個知識分子的標準。
在多重因素的共同影響下,楊絳早已成為一道文化景觀,然而景觀往往遮蔽真義。如果粗暴地將楊絳簡化成一個標簽、一個傳奇,那是對知識尊嚴的褻瀆。斯人已逝,有必要以知識分子的身份紀念這位百歲老人。
(文字源自《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