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性主義視角看熱播韓劇的成功因素

李舒薇

(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文化產業管理系，河南 開封　475000)

從女性主義視角看熱播韓劇的成功因素

李舒薇

(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文化產業管理系，河南 開封475000)

摘要：從1993年內地首次播出韓劇《嫉妒》開始，韓劇進入中國已經二十余年。2005年在中國播出的《大長今》的爆紅引發了人們對韓劇的廣泛關注，韓劇將韓流之風吹入我國。2013年一部《來自星星的你》更是將韓流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今年伊始，首部在中韓同時播出的韓劇《太陽的后裔》又呈現出破竹之勢，引發新一輪的持續熱議。在某一時期熱播的流行韓劇，以超高的播放量和人氣成功地包攬該段時期娛樂輿論話題，成為廣受觀眾青睞的文化消費品。而熱播韓劇成為暢銷文化商品的背后，是其在輸出的意識形態內容方面選擇成功的事實。研究這些熱播韓劇可以發現其中隱含著豐富女性主義思想。本文試圖從女性主義的視角解讀熱播韓劇，并分析女性主義如何在意識形態方面激發觀眾對韓劇的消費欲，探討這些韓劇成功吸引觀眾的原因。

關鍵詞：女性主義；熱播韓劇；流行；意識形態

韓劇自從1993年在內地首次播出起，二十余年的時間里對我國產生了方方面面的影響，從服裝業、化妝品業、餐飲業到旅游業、美容整容業、移動電子產業等，這其中尤其是在某一時期熱播的流行韓劇，它們以超高的播放量和人氣成功地包攬該段時期各大媒體的娛樂輿論話題，成為人們茶余飯后普遍的談資。熱播韓劇引領我國觀眾娛樂時尚消費的背后，是其在輸出的意識形態①內容方面選擇成功的事實。尤其是熱播韓劇中隱含著豐富的女性主義意識。

女性主義脫胎于西方的婦女運動，自上世紀60、70年代女權運動第二次浪潮后開始建構自己的理論，幾十年的時間里已經形成了自由主義女性主義流派、激進主義女性主義流派、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流派、精神分析女性主義流派等諸多流派。女性主義旨在批判父權制、資本主義等對女性束縛的社會制度，反對性別偏見與歧視，為女性爭取和男性平等的話語權。熱播韓劇中隱含的女性主義意識，使它們擁有更易被廣大女性消費者接受的意識形態上的優勢。

女性主義學者塔奇曼曾批判過文化生產和媒介表現忽視、排斥婦女及其利益，或者將她們及其利益邊緣化和淺薄化的現象。她將之歸結為“對婦女象征性地殲滅”。具體而言，“婦女們或者不在場，或者被按照以性的吸引力和在家庭勞動中的表現為基礎的陳規來表現。”②大眾媒介借此進一步幫助確定了女性作為妻子、母親和家庭主婦的角色是父權制社會中婦女們的命運的論斷，力圖使這些論斷表現為女性的天然特性。比如在通俗電視中，女性被描述成工作效率很低、工作時分心。這種陳規化的設定明顯暗示觀眾婦女是不重要的存在。然而通過對具有代表性的熱播韓劇進行解讀，可以發現它們不能說完全但也至少可以說在以下幾方面極大顛覆了對婦女天生歧視的傳統媒介陳規。

一、把女性放置在敘述的中心位置，對女性角色進行細致的刻畫

韓劇打破了傳統大眾媒介對女性“不在場”的設定，同時非但沒有把女性邊緣化，而且把女性放置在敘述的中心位置，對女性角色進行細致的刻畫。因此韓劇中的女主角都具有典型的人物形象：她們有鮮明的人物性格，是真善美的化身，同時她們身上也存在著一些“小毛病”讓觀眾覺得更加真實和可愛。韓劇立足女性角色敘事的經典模式與韓劇的編劇大多是女性有關。這些女編劇們在編寫劇本、講述故事時更擅長從自身的角度出發，把自己實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寫成文本，在交代故事時也更為注重對女主角性格的描寫和內心活動的刻畫，劇情的發展也皆是圍繞著女主角的活動而展開。

雖然韓劇曾一度因敘事過于冗長、情節發展過于拖沓而遭到觀眾的詬病。但韓劇文本立足女性視角仍不失為一大亮點。尤其是基于韓劇的絕大多數觀眾都是女性群體這一事實。從女性視角展開文本敘述，極大地拉近了編劇與觀者的距離，使女性觀眾更能夠把自己放置在故事的情節里，從而被劇本吸引。比如2005年熱播的韓劇《大長今》，該劇以女主角長今為第一敘事主角，從她幼年失去雙親成為孤兒的悲慘經歷講起，在一開始就牢牢地抓住了女性觀眾的心理，而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們與其說是見證了小長今的慢慢長大，不如說是仿佛自己就是劇中的“長今”，再經歷了一遍成長，對長今成長過程中所遭遇的一切都感同身受。長今身上所表現出的種種美好的品質，更是深深打動了屏幕前的觀眾。由此可見這部劇的“火爆”是有其必然性的。

二、放大表現女性追求夢想、獨立和尊重的解放思想

流行韓劇中的女主角典型的特征是具有自己的夢想，且即便受到種種的阻礙力量，仍堅持不懈地追求自己理想，最終歷經磨難實現了自己的夢想，贏得了自身的獨立。文希普③在研究女性雜志時，曾認為“由于女性‘被意識形態捆束在相對無力的私人領域之內，對公共事務缺乏發言權’，因此她們亟待通過某些途徑實現表達或宣泄。如宣揚女性‘逆境生存’的故事一般，雜志上……通常也強調女性應當以自己的力量解決生活中的問題……通過個人的努力去征服一切困難”。④女性要在“逆境”中生存離不開支撐她們奮斗的信念，即夢想，而“夢想”恰在韓劇中被無限放大。

在這個快速發展的時代里，很少有人會問“你的夢想是什么”，女性因為要顧及家庭和孩子，更是難以實現或者說是談及自己的夢想。但在韓劇里，總有人在問女主人公的夢想是什么，或是女主人公多次提及自己的夢想并表現出要為夢想奮斗的決心。韓劇文本慣于拿著放大鏡看“夢想”，愛情的完美落幕并不代表劇情的結束，只有當女主人公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才算是劇情的圓滿終結。如2004年熱播韓劇《浪漫滿屋》里一心想成為一名暢銷書作家的女主角韓智慧，在和男主角李英宰相處的過程中，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追逐自己的夢想，雖然到處碰壁，卻始終堅持，該劇最終也是以女主角實現自己的夢想——出版了一本暢銷書后成為爆紅的作家而作為收尾。甚至可以說是因為女主角的書暢銷后有被翻拍成電影的商業價值，才拯救了失勢的男主角的事業，這一對比更是突出了女性夢想的價值和女性的社會地位的重要性——不需要依靠“高富帥”男友來接濟自己的生活，也不再是一個只能在廚房和家庭里打轉的主婦，而是一個有著獨立經濟收入的職業女性。

阿爾都塞⑤曾提出意識形態的對象是在“召喚”和“質詢”中被生產出來的。這一概念可以很好地解釋為什么韓劇里涉及夢想、理想這一話題容易激發女性觀眾內心的情感。當劇中的配角問主人公“你的夢想是什么？”時，被問的對象是女主人公，但這也是對觀眾的質詢，觀眾一旦在心里自我詢問時，就已儼然變成了被“質詢”的對象，變成了文本的話語對象，就此形成了文本與觀眾之間的交流。每個觀眾都曾在幼時有過夢想，盡管成年后很多人都不再提及，但這些夢想始終存在于人們的意識里，一旦被“召喚”，就會跳出來，激發一種甜蜜而又苦澀的情緒，因為或許在現實中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所以就格外樂意看到劇中的主角最終實她們的夢想，仿佛自己的理想也在此過程中一并被實現。所以此類文本設定極易受到觀眾的喜愛。女性觀眾在觀看這類劇情時會獲得極大的快感，仿佛自己也被鞭策著不斷努力去克服生活中的種種困難。誠然這是一種替代性的精神消費，因為不可能所有的女性觀眾都能夠在現實生活中面對種種逆境仍能不斷奮斗，最終取得成功，但這無疑使她們能暫時忘卻現實帶給她們的種種壓力，代之以一種愉悅的成就感。或者說在某種程度上，這樣的劇情為女性觀眾們構建了一個她們理想中的自我——通過克服一系列的困難，實現自己的夢想，從而保持思想精神的自由，擁有獨立的經濟基礎和受人尊重的社會地位。

三、將女性的職業與男性的職業對等，打破傳統媒介對女性的陳規定義

激進女性主義流派的學者們認為社會在父權制的壓迫下，后天人為地將男性定義為起支配作用的、主動的、敢作敢為的和有權威的角色，這通常意味著職業化、高效率、理性和成功。而女性則被認為是從屬的、被動的、順從的和邊緣化的角色，即象征著淺薄化、低效率、感性和失敗。大眾媒介對男性和女性的刻畫表現，與這種性別劃分的陳規定義相一致。

然而以《大長今》、《來自星星的你》、《太陽的后裔》等為代表的熱播韓劇無疑打破傳統媒介對女性的陳規定義。在《大長今》里，長今在學醫的過程中勤于鉆研，最終憑個人的努力、精湛的醫術和對待病人無限的愛心和無私的關懷，成為朝鮮王朝第一個女御醫。在她身上，閃爍著認真、專注、理性、高效的光芒。在今年熱播的韓劇《太陽的后裔》中，女主角姜暮煙同樣作為一名手術醫生，有著醫學博士的高學位和對待職業無限忠誠的態度。她能為了鉆研醫術耐住寂寞整天待在手術室里；她能面對槍眼依然堅持救助自己的病人；她能在劇中念著醫生的就職誓言，在地震和疫病來臨的時候毫無畏懼地堅守自己職業的陣地。她的執著、對職業的赤誠讓她完全脫離男主角對她的影響，她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附屬品，而是一個對社會起著不可磨滅的作用的女性。再如在《來自星星的你》中，女主角千頌伊是一位當紅的影視明星，是一個對待自己的事業極度認真執著的女性。為了保持自己作為演員的良好形象，她十年如一日地控制自己的飲食，她在劇中說“因為減肥餓的時候也忍著的時候，看到這個(她自己的巨幅海報)的話，心情也會變好”。在半夜因飲食不規律導致闌尾炎疼痛難忍時，她就醫前還要堅持給自己上妝，時刻注意自己的公眾形象。在后來因為被陷害而演藝事業受到重創時，為了抓住機會東山再起，她可以反復溫習只有一句的臺詞，可以不用替身出演高危動作戲。這些熱播韓劇中刻畫的女主角成功地打破了傳統媒介對女性的陳規定義，而廣大的女性觀眾們也樂意看到一個個認真、敬業、專業、成功的職業女性形象出現在銀屏上，在她們各自的職業領域內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四、“男性凝視”反轉為“女性凝視”

精神分析女性主義流派的學者勞拉·墨維曾提出“男性凝視”，即在影視中，女性形象的存在是為了滿足男性觀眾的窺視欲，所謂的窺視欲不僅指由觀看而產生的快樂，而是一個將他人作為自己的控制性凝視所宰制的對象。在這里，男人是觀看者，而女人的使命是展示自身的可觀賞性。而在流行韓劇中，我們可以看到這種“凝視”視角的反轉。當下的熱播韓劇中，越來越多地起用一些年輕男性演員，他們不僅擁有高顏值，還具有完美的身材比例。因而被廣大觀眾們，尤其是女性觀眾稱為“長腿歐巴”。在劇集中，出現男性演員淋浴、游泳和穿衣服的直接拍攝鏡頭要永永超過對女性同類型的刻畫。《來自星星的你》第一集即出現了男主角都敏俊淋浴場景的特寫鏡頭，時長達十余秒。《太陽的后裔中》中多次出現清晨時分男特兵們赤裸上身跑步訓練的情景，不僅是劇中的女演員們在“凝視”他們，屏幕外的女性觀眾們也在“凝視”。

與“長腿歐巴”同時興起的另一個詞語是“花美男”。韓劇不僅傳統意義上地要求女演員有美麗的外貌，對男演員也有了更高的要求，男性演員在劇中頻繁更換的潮流發型、多變的服裝造型和精致的妝容與女演員一般無二。諸如“李準基”、“張根碩”、“李鐘碩”、“金賢重”等一批高顏值的男演員紛紛被媒介輿論冠上“花美男”的稱號。而“花”和“美”從傳統意識形態上的指代女性到成為形容男性的用語，似乎也預示了大眾媒介對女性和男性的性別陳規定義的瓦解。

韓國男主角們年輕化、高顏值化的現象暗示著韓劇從滿足男性觀眾的窺視欲向滿足女性觀眾窺視欲反轉的趨勢。每一部爆紅的韓劇都會帶紅一至多名男演員，在網上甚至可以經常看到女粉絲們高呼“某某歐巴是我老公”，許多女粉絲爭搶明星“老公”的現象。韓劇制作公司顯然已經發現了能激發潛在的眾多女性觀眾消費韓劇的關鍵因素——充分滿足她們的窺視欲，并盡可能向她們展示眾多性格迥異但又各自完美的銀幕男神形象，以符合不同觀眾的需求。如此，男性演員擔起了女性演員曾長期擔任的角色——作為被“凝視”的媒介對象，而女性則充當起了觀看者。沒有女性觀眾會拒絕韓劇賦予她們作為“凝視者”觀看男神們的主動權，這也正是一部韓劇成為熱播韓劇的重要因素。

五、結語

總結而言，以《大長今》、《來自星星的你》、《太陽的后裔》等為代表的一批具有超高人氣和廣泛影響力的熱播韓劇的成功可以追溯到其劇中所包含的女性主義意識形態：把女性放置在敘述的中心位置，對女性角色進行細致的刻畫；放大表現女性追求夢想、獨立和尊重的解放思想；將女性的職業與男性的職業對等，打破傳統媒介對女性的陳規定義；把“男性凝視”反轉為“女性凝視”等。熱播韓劇中所流露出的豐富的女性主義思想在大眾媒介被父權制宰制已久的今天具有深刻的意義，它站在女性的角度上為女性發言，自然會深受廣大女性觀眾的歡迎。

注釋：

① “意識形態”一詞有諸多定義。大眾文化研究認為一種定義是：意識形態可以指為某一特定的人群所接合的觀念系統。

②[英]多米尼克·斯特里納蒂，閻嘉譯.通俗文化理論導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P223。

③即詹妮絲·文希普(Janice Winship),女性主義者，從研究女性雜志為切入點研究女性主義，撰寫有《深掘女性雜志》(Inside Women’s Magazines)一書。

④[英]約翰·斯道雷，常江譯.文化理論與大眾文化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P188。

⑤即路易·阿爾都塞(Louis Arthusser)法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他對“意識形態”下了三個定義，其中第一個和第二個定義有一定的重合，指出意識形態是“一套表征(影像、神話、觀點或概念)的系統(遵循一套獨特的、嚴縝的邏輯)”，是使人類體驗到自己與真實存在的社會條件產生關聯的一種實踐。該理論對大眾文化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參考文獻：

[1][英]約翰·斯道雷，常江譯.文化理論與大眾文化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2][英]多米尼克·斯特里納蒂，閻嘉譯.通俗文化理論導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6-021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