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的詩

蘇黎

炒面山莊

這里是古道上的一個小小的客棧

舊時駱駝客、馬幫都要在這里住上一夜

養足精神，貯足穿越祁連山的糧草

莊戶人可以用炒面，換鹽、換茶、換絲綢

有時候也秉燭徹夜交換人心

如今，清風徐徐，小鳥飛起又落下

大片大片的青稞，正

吐露著鋒芒

大地手捧十萬畝油菜花

交換著盛夏的美好時光

昔日的駝鈴聲、馬蹄鐵

只能回響在歷史的天空中

這里有安寧、靜謐

藍藍的天空中盤旋著一只

展翅高飛的雄鷹

扁都口

且不說它是步入祁連山的咽喉要道

且不說它是兵家必爭的關隘

且不說它的兩岸怪石嶙峋，險壑峻嶺

也不說一河湯湯的弱水從遠古流到了今天

只說說十萬畝油菜花的輝煌

說說無數頂白色的蒙古包

像無數朵草原上盛開的白蓮花

說說七色經幡，說說羊頭俄博

再來回頭看看歷史：

漢武帝元獰二年春

霍去病率兵，穿祁連山，出扁都口

擊敗匈奴

七月的扁都口

我不求有一場生死相許的艷遇

只求隋大業五年盛夏，煬帝親征吐谷渾王

遭遇的那場凍死無數將士的暴雪

將我干干凈凈地掩埋

穿越祁連山

穿越祁連山

從甘肅到青海，就是

從一個國度到另一個國度

兩頰的高原紅

是你我交換的通關文書

你不必羞澀，我不必低頭

我們不需用各自家鄉的方言說出

一舉手，一動足，一個微笑

就交換了兩個國度的

文牒

俄博嶺上

云朵，輕得像羽毛

翻過高高的山崗

去了另一邊

俄博嶺，大地的一個分水嶺

左邊油菜花綻放

吐著一地金黃

右邊

山巒連綿，半輪夕陽

磨著巖石利劍的鋒芒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

日影，肯定是被

西行的那只鷹叼走的

一群急著歸圈的山羊

奔跑著，咩叫著

嘩啦啦，從我身邊滾過

很快，暮色像水一樣

漫了過來

俄博的天空下

久久地

我凝望著天空

想著如何讓

那些疲憊的流云

停歇在我的眼里

像綿羊靜臥于這綠色的草灘

風吹草動

山坳動：

把一群小鳥，潑到了

天上

落雪黃昏

一只烏鴉

哇，哇——

叫：

像是我掄洋鎬，刨土糞時

劃出的幾道白杠杠

天下雪了

抬頭看，樹枝上的那只烏鴉

是我干活出汗時

掛在那里的

一頂，黑棉帽

黃昏來臨

烏鴉飛走

我回家時，順手取走了黑棉帽

雪越下越大，人間越來越白

天堂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