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夫妻照

東籬觀菊

參加單位的一次集體活動，得到一個影集作為獎勵。這影集是壓膜風景的面，遠處是巨浪涌動的大海，近前是寬闊寧靜的海灣。一拿起這厚厚的影集，就給人一種遐想，一種憧憬。太適合我的性格喜好了，而且家里的照片已經攢了一堆，也該整理整理了。

晚飯后，妻子把抽屜里的照片都翻了出來，我幫她參考著排列。我們的意見是比較統一的，把女兒最近寄來的照片放在前面。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生活，剛去南方一個多月，就寄回30多張照片。該放我們的照片了，妻子說：“把咱倆去長春的合影先擺上吧。”我說：“那當然。”

妻子從一堆照片中，一張一張查找，可是翻到最后，也沒找到那張合影。妻子又去書柜下的抽屜翻，我也過去幫著找。六個抽屜都翻了個底朝上，也是沒找到。我忙活得一臉汗水，就埋怨她：“都是你做什么都毛毛楞楞，一張照片還能弄沒了。”妻子也不示弱 ：“你什么家務都不管，照片放哪了都不知道。”我就回敬一句：“你放的東西，我怎么知道？”妻子的嗓門高了：“誰干得多，誰就有錯，以后家里的活你干。”我可不想干那些煩人的家務，就只好坐一邊自己賭氣了。

這可是一張不同尋常的照片，是我和妻子結婚20多年來唯一的合影。我由于神經衰弱，睡眠不好，身體自然就偏瘦，人一瘦，形象就不帥。所以，我很少照相。所有的照片，大都是工作上的留影，是辦公室的同事給照的；再就是工作合影。妻子看到人家都補婚紗照，就多次鼓搗我也和她補一張，我都以自己形象不好為理由，給拒絕了。為此，妻子總說我是個缺少浪漫的人。去年春天，女兒去南方工作的前一個月，我們一起去長春玩，我特意從辦公室借了相機。我們去南湖劃船，去兒童公園看動物，去文化廣場漫步，我都是充當攝影師的角色。記得那是在文化廣場，我們走得有點累了，渴了。我就把相機遞給女兒，去買了三個冰激凌，分給一人一個，邊走邊吃。回家以后，將一卷照片洗出，我驚奇地發現，有一張我和妻子并肩前行的照片。妻子漂亮自不必說，我看到自己戴著眼鏡，也頗有文人的氣質。背景是寬闊的廣場，周圍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游玩的人，遠處是現代化的高樓，還有天空放得很高的風箏。女兒拍著手說：“爸爸挺帥的。”妻子也微笑著說：“你挺上相的嘛。”我疑惑地問女兒：“你什么時候照的，我怎么不知道？”女兒笑而不答。

如今，這張我自以為最得意的照片沒有了，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沒有了，我覺得有些悵然。

女兒在南方工作一年了，單位給了探親假。我和妻子高興得不得了，問了這，又問那的。女兒更會說話了，說：爸爸媽媽沒啥變化，還是那么年輕。我忽然想起照片的事，就慨嘆道：“老了，記性都不行了。我和你媽那張合影放哪都想不起來了。”女兒聽了，先是一愣，繼而詭秘地笑起來：“那照片是我帶走了。”

妻子嗔怪地瞪我一眼。

我驚疑地看著女兒，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心想，她怎么悄悄地帶走了那照片呢？是為遠在他鄉異地，尋求一種依托嗎？

（摘自“散文網” 圖/黃煜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