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深處有杏花

◇撰文/黃春蘭

?

歲月深處有杏花

◇撰文/黃春蘭

在我無眠的時候，腦海里常浮現出一枝枝杏花，粉白的花瓣，氤氳彌漫，覆蓋在紫紅的花萼上，素素的，猶如鄉下的女子，在眾多的柳綠花紅之間，唯有它不爭嬌艷。諺語說“杏花開，桃花敗”，可在北方的早春，本是山花爛漫時節，但它好像不懂遵行時令，一次次調皮而無情地無視季節頒發的條約。單等春風送來暖意，人們卸去厚重的冬裝，薄衣單衫，美麗的杏花這才面對春光姍姍怒放，接受蜜蜂的親吻和蝴蝶的嬉戲，以及詩人的吟詩賦詞。

記憶里的鄉下農村，家前屋后，都種著一些杏樹、桃樹，甚至還有梨樹。種果樹的目的，也不完全是為了摘取其果，而是為了觀賞其花，圖個滿院芳菲，歲月繁華，接受來自春天的洗禮，喘息之間，清香的氣息在空氣中流轉。春天，在如雪杏花的帶領下，桃李次第綻蕾，繁花綠葉，春意盎然，便顯得生活寧靜安謐。

村后半山腰上一片杏林，聽老人們說已有三十多個年頭了，每年春天花香將整個村莊籠罩。杏樹結果成熟后，用竹竿輕輕敲打，金黃的杏子便會如雨滾落，引來附近的孩童爭相撿拾。春來秋往，這片杏樹已長得高大粗壯，黝黑的枝干透著滄桑。我曾雙手環抱過一棵老杏樹，樹干在臂間滿滿的不留余地。

進入杏花林里，彎下一枝放于鼻端輕輕吸吮，便會察覺一縷清芬冉冉上升，略一品嘗是杏仁的味道，微微泛苦。苦是杏樹的本質，是花朵里透出的生命氣息，獻出的卻是杏果的甜蜜。它不像懸崖孤松那么堅韌奇觀，卻能夠生長得滿山遍野，對于瘠薄的水土不懼分毫，“無因留得玩，爭忍折來拋”，所以，杏樹一直安心于北方生長。

想抬頭找一找它們的年輪，看看到底被種下了多久，眼前望見的是它挽住藍天的枝頭，飛卷白云的花朵。一陣清風襲來，數不清的花瓣紛揚如雪，悠然而凄美壯觀。低頭看一看腳下，落花已將地面坑洼的地方填滿，像鋪了一層厚厚的新氈。是春天落下的新雪，是閃著光芒的純潔，一片片不染纖塵，盡管陽光濃烈，花瓣卻仍然是那么鮮活。

老杏樹的旁邊種著小杏樹，也綿綿密密地開著。蝴蝶貼著地面飛舞，它們新生的翅膀還有些許柔軟，看得出翩翩欲試，有點蹣跚，飛得不是很高，所以只流連于薺菜與蒲公英的花朵之間，生不出太多的貪婪。在遠方，我還看到一株野生的棠梨樹，那一刻，花也靜靜地開著，潔白的一團，看去有些虛幻。

杏花的白和梨花有所不同，杏花粉嘟嘟的，花蕊上粘著點圓的花粉，據說，杏花所有的香氣都來自于它的蕊心。無論是開著的杏花，還是花落之后的殘枝，聞起來都會香郁無比。杏花與桃花不同，一個是冷漠，一個是熱烈，一個是素美，一個是簇錦。杏花花香短暫，卻甘于寂寞，所以最容易被人錯過。

我最喜歡的是一陣風襲來時杏花飛天的舞姿，分享它們絕美的驪歌。“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是誰在葬花之處感嘆身世，吟出“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的悲涼詩句？可是潔白的杏花，卻在我面前飛離得那么坦然，毫不遲疑，它讓我心中生出的不是憐惜，而是對離枝花瓣的一份深深的感恩，正可謂“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