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去大理

安意如

倘若不算日后長居麗江，大理可能是我在云南感情最深的城市。

這些年屢次陪朋友去大理，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看著大理，就像看著自己的青春刷刷地從眼前飛馳而過。

我來云南時不過21歲，彼時只知滄山雪、洱海月、上關風、下關花，一心牢記金庸筆下的無量山，想去尋大理段氏稀世無雙的茶花。

在一個尋常不過的日子，我到了大理，遙遙望見大理兩個字落入眼底，心底便蕩起悠悠遠意。那是從唐至宋的千年古思近在眼前，想要去一親芳澤的風流之思，連那街角巷陌的人間煙火，在我看來，亦親切知心。

那日晚間下起了微雨，整座古城被隔絕聲音，頓顯靜謐，青石板路被雨潤澤，潤滑如油，愈顯蜿蜒深長。

我在路邊的小館等雨停，照例是清茶當酒。茶是云南常見的大樹碗茶，入口微苦，但去火，回味有甜意。雨中的小街巷里依舊有不少店是開門的，灑落的燈光昏黃柔軟，爛俗的葫蘆絲曲《月光下的鳳尾竹》，一聲兩聲鉆入耳，和雨聽來，竟有些許悠揚清遠之意。

雨停后的那一幕，我至今難忘。那是偶爾回頭，看見城樓上升起一輪黃色月亮。雨后的夜空如水墨淋漓，黃色月亮清透絕倫，高懸在城墻上，像伊人飽含深情的眼睛。那一刻身心明澈，仿佛逼近許多古老的秘密，這一幕留在我的腦海中，伴我日后寫下許多文字。

后來再到大理，多是白天，見到的是它明麗的一面。我喜歡它繁花似錦，人居安寧，往來的游人與本地居民各得其所，互不攪擾，欣欣然有古意。這點確實比麗江好，麗江的外來客多，商業過于繁盛，漸漸破壞了原住民的寧潔心態。

我在大理，每次都是過客，亦不去任何熱鬧酒吧玩耍。我在大理，住在朋友的客棧——由洗盡鉛華無所事事的朋友精心打理。院子里的白族阿姨淳樸實在，每天都認真地做飯。

還有一家“海之書院”是我深愛的，在雙廊洱海邊，零距離到進出需要靠渡船，洱海浪起的時候覺得房子都在隨波搖曳。日觀瀾，夜聽濤，泡閑茶，讀閑書，如此自貶世外，夫復何求？

若靜極思動，我會到大理古城中找一家好喝的咖啡館，或者是找一家好吃的飯館，一飽口福之欲，并和店主成為朋友。建立在美食基礎上的友誼是純粹而長遠的，這是我深信的事情。

這次從麗江開車去泰國，去的時候要趕路，就略過了；回程的時候，照例要去這幾處轉轉，去隱拾餐廳吃個午餐；去柿子樹咖啡館喝個拉花咖啡；再到“海之書院”住上一晚，翻翻書院里收集的經典老書，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事。

是大理，令我知曉，不必驚羨，不必仰望，將尋常日子過好，自有風花雪月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