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劍
離秋收越來越近,因為工作繁忙,我不能回鄉下幫父親秋收,便打了個電話給父親,說準備寄一些錢回去給他雇人幫忙。剛掛斷電話,一個穿著迷彩服、肩上挎著個破舊的帆布包的男子徑直走進我的辦公室。
“毛茂,你在忙啊!”來人望著我,訕訕地說。
“您是?”我疑惑地看著他。
“你可能對我不太熟悉,論輩分我還是你的老輩子呢!”來人笑著解釋。
“老輩子,您好!請坐!”聽他這么說,又能叫出我的小名,我不敢怠慢,趕忙泡了一杯茶遞給他。
“毛茂,我們家族中就數你最有出息了,今天我辦事經過這里,特意到你辦公室來看你一眼,喝完這杯茶我就得走了!”這位老輩子不忘對我恭維道。
通過簡短的閑聊,我知道來人叫展西,住在我的家鄉平陽的背后坡,我們同宗,因為我從小一直在外面讀書,對他不太熟悉,他管我的父母叫三哥三嫂,我便管他叫小爹。
“小爹,等下您回去時,麻煩您幫我帶點錢給我爸,他好拿去雇人收稻谷。”
“老侄,你盡管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展西小爹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說。
喝完茶,展西小爹說要走了,我便把錢交給了他。他掂量著錢,也不數是多少,就放進了帆布包里。
“老侄,你什么時候回平陽,如果不嫌棄的話,也來背后坡看我一眼,我們叔侄倆喝它幾杯。”展西小爹走出門,還不忘拉近關系。
“嗯,嗯。”我答應著,“小爹,謝謝!有空來找我喝酒也行。”
送走展西小爹,我想給父親打個電話說一聲帶錢的事,這時,正好接到通知要參加一個緊急會議,我便把這事擱下了。
散了會,時間已不早,我趕緊給父親打電話:“爸,我讓背后坡的展西小爹帶了兩千塊錢給您。”
“毛茂,這錢你找誰帶不行,為什么偏偏要展西這家伙帶?”父親焦急地說。
“爸,展西小爹怎么了?”我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個展西,好吃懶做,光棍一條,一年到頭都在外面混吃混喝,他是什么人,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
“這……”聽父親數落著展西小爹的不是,我暗想:這錢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爸,再等等吧,說不定他有什么事耽誤了,沒有空把錢拿給您。”我安慰著父親。
父親一向性子急,遇上這種事,心里更急。他掛了電話,便徑直到背后坡去找展西了。誰知連展西的人影都沒見著。于是他氣急敗壞地打電話給我說:“等找到了展西這家伙,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今后再不敢做那些缺德事!”
“這個展西小爹怎么是那種人呢?難怪一見面他就夸夸其談。都怪我太大意,太相信他了。算了,就當是買了個教訓吧。”我自責道,然后又安慰了父親一番。
半夜,父親突然打來電話把我吵醒:“毛茂,展西把錢送過來了!”
“爸,大半夜的您去找展西小爹了?”我睡眼惺忪地問。
“是他自己送過來的。他在你水寶表叔家喝醉了酒,醒來后就把錢送過來了。過田埂時,他不小心摔了一大跤,搞得渾身都是泥巴,我把他送回了背后坡。這展西,今天怎么像換了個人似的?!”
半個月后,水寶表叔到城里來找我幫忙辦事,無意中提到展西小爹那次酒后連夜送錢給我父親的事,原來是源于我對他的信任。兩千塊啊,不是小數目!
我聽了啞口無言。
“毛茂,平陽的人都夸你呢,說你拿展西當人看,才有了他現在的轉變。”水寶表叔見我不吭聲,以為我不相信他的話,特意補充道,“展西說,他要在手背上狠狠咬兩口,像模像樣做個人。這不,前幾天他還來和我商量租大水塘養魚的事呢,我都答應了……”
“哦。”我若有所思,“有時,對一個人的信任,就是最好的鼓勵。”
(發稿編輯/蘇 朝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