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計劃

汪培君

羅大爺的兒子兒媳在城里做生意，他一個人住在老家，四間房，一個院子，寬敞亮堂，自由自在。只是老伴去年走了之后，羅大爺一個人時常感到寂寞。好在兒子兒媳孝順，每隔一周就開車回來一次，讓村里的人羨慕不已。

這天，兒子羅水生一個人回來了，勸羅大爺去城里住。羅大爺不肯去，說兒子小兩口自由自在，多個老頭子礙手礙腳的。羅水生有些神秘地說：“去吧，您去了把那間小臥房占住。”這話里有話，羅大爺就問什么意思？

羅水生告訴羅大爺，他岳母住的那個小區拆遷了，想去他家住。羅大爺一聽生氣了，說：“親家母一個人把閨女養大給你當了媳婦，不光你應該好好地孝敬人家，就連我都得感激她。親家母的房子拆了，你應該主動接她過去！”接著又鄭重地說：“做人沒有啥都行，就是不能沒良心！”

羅水生一聽嘿嘿地笑了，說：“爸，我這是在試探您哪，我就是想好好孝敬她，看您吃不吃醋。”羅大爺也笑了，說：“傻小子，老爸給你表個態，首先孝順她，其次才是我。”羅水生高興地說：“有您這句話，我的計劃就能一點一點地變成現實了。”羅大爺問什么計劃，羅水生光笑不說。

沒想到羅水生沒過幾天又來了，里里外外轉了幾圈，就與羅大爺商量，他想把這四間房從中間隔開，讓羅大爺住兩間，另外的兩間給他當倉庫。

這四間房雖然連在一起，卻有兩個門，西邊的門對的是三間房，東邊的門對的是一間房。羅大爺住的是三間，東邊一間放雜物。

兒子要用房子，羅大爺當然沒意見，他一個人住兩間也蠻寬敞。

羅水生便買來材料找來裝修工人，從內山墻上開了一個門，在里面又壘了一道山墻，這樣東邊的門對應的就成了一明一暗的兩間房。

不用說，西邊的兩間房當倉庫了，可沒想到羅水生卻再壘一道山墻，把西邊也變成一明一暗的了。羅大爺奇怪地說：“兩間房通著當倉庫多好，怎么還隔開？”羅水生裝作沒有聽見，只指揮著工人快干。

隔完房子，羅水生把院子也一分為二了。羅大爺問這是做什么？羅水生說，這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羅大爺問不出原因來，忍不住打電話問兒媳。兒媳說，他們城里的倉庫還空著，根本用不著弄倉庫。又問兒子的計劃，兒媳說她也不知道，不過她相信老公不會干對不起家庭的事，勸羅大爺別管他。

羅大爺也相信兒子不會“坑爹”，便任由兒子折騰，他靜觀其變。

果然不是倉庫！第二天羅水生就拉來一車家具，剛卸完安置好，兒媳也開車來了，同時下車的還有兒媳的媽媽——羅大爺的親家。

兒媳笑嘻嘻對羅大爺說：“爸，我媽的房子拆遷了，先搬來這里住一段時間，您不嫌打擾吧？”

羅大爺心里想：若是兒子提前跟我說或者不隔開院子，打死我也不會同意。可是現在當著親家母和兒媳的面，他只好樂呵呵地說：“只要你媽媽不嫌棄就行。”親家母立刻接上說：“你不嫌我打擾就好，以后少不了會麻煩親家。”

吃飯時，羅水生對岳母說：“媽，我爸說您把女兒養大了給我當媳婦，不光我要孝順您，他也感激您，以后有話您盡管跟我爸說，有活盡管叫我爸干。”接著又轉臉對羅大爺說：“爸，您不能光說不練，得有實際行動。比如，自來水管在您這邊，您每天得給我媽提桶水吧。下次來的時候，我把水管接過去。”羅大爺爽快地說：“這事不用你交代。”

羅大爺每天都給親家母送桶水，剛開始兩個人見了面都有些矜持，也就兩句話的工夫就分開了。羅大爺是怕村里有人說閑話，毀了自己的名聲，也污了親家母的名聲。

日久天長，矜持慢慢地消除，兩個人的話也多了，再加上親家母包了水餃會送給羅大爺一碗，兩個人的來往漸漸地頻繁了。

這天，羅水生兩口子又來了，帶來了接水管的工具，在砸開墻通水管時，不料把墻砸塌了一米多寬，羅水生的腳也被砸傷了，疼得他齜牙咧嘴。

因為這突發的意外，接水管的工作只能暫停了。

有了這么一個豁口，就有了通道，羅大爺再送水便抄近路，從豁口過去，親家送飯也是從豁口過來。于是，兩個院子便成了一個院子。

轉眼間過了一年，這天羅水生來了，說他買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讓羅大爺去住，把這里的房子賣掉了還貸。羅大爺說村里的閑房多，他可以租房子住，讓親家母去住。羅水生告訴他，是讓他和岳母一塊去住。羅大爺說：“孤男寡女住一套房，還不被人戳脊梁骨？”羅水生不冷不熱地說：“你們現在就是住的一套房，不挺好的嗎？”

直到這時羅大爺才恍然大悟，生氣地說：“我知道你的計劃了，就是想把我倆撮合在一起！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媽的事，絕對不會再婚！”

羅水生笑著說：“你想得怪美！實話告訴你，我們兩口子只關心您二老的養老問題，至于您二老的關系，只要你們成不了仇家，我們一概不管。告訴您吧，我是受了它的啟發，才想著讓你們一塊養老的。”說著，他遞給羅大爺一張報紙。羅大爺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標題：親家合住，一塊養老。

羅大爺的家在東邊，離羅水生所在的城市一百多公里；岳母家在西邊，距羅水生家也是一百多公里。以前羅水生兩口子只好一周看爸，一周看媽，來回都要跑二百多公里，非常不便。羅水生知道二老的脾氣，好言好語肯定不行，只好趁拆遷的機會把他們“硬捏”在一塊，讓他倆漸漸適應，習慣成自然。

羅大爺明白了兒子的用意，心里立馬暖暖的，覺得這個“計劃”確實好，兩個老人相互有個照應，孩子們少跑路，少遭罪。于是羅大爺不好意思地說：“看在你這么孝順的份上，俺們以后就一塊養老了。”

（發稿編輯/周婷婷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