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心里的“善”

陳明強

這天中午，一位溫文爾雅的女子在我們店里選中了一套家具。和別的顧客左看右看猶豫不決的態度不一樣，她顯得干凈利落，在價格上也不和老板過多地磨嘰。老板覺得這樣的顧客容易蒙騙，于是在裝貨時給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把那張有道劃痕的茶幾裝上車，試圖蒙混過關。

這段時間我腰疼的毛病又犯了，裝車時很吃力。到了那女子家，再把家具搬下來，我感覺更難受了。稍微移動一下家具，我的腰椎就如針刺般疼，臉上豆大的汗水直流。

剛巧一起來搬運家具的同事因家中有急事離開了。在等待別的同事前來幫忙的這段時間里，我打算先搬些小一點的家具。

那女子見我搬得吃力，趕緊來幫我搬。想不到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她竟然那么有力氣。

當搬到那個茶幾時，我想起了那個茶幾的左腿有道劃痕，我很緊張，抬起時我夸張地做出腰椎疼痛難忍的模樣，故意把茶幾晃來晃去的，好讓她不注意那道劃痕。

茶幾安放好了，但是女子還是發現了那道劃痕，她先是吃了一驚，然后問我這是怎么回事？

我故作意外地檢查了一下那道劃痕，然后用責怪的語氣說：“唉，是不是你抬的時候不小心刮到的？”

女子搖搖頭，說：“我一直很注意，我沒碰到什么東西呀。”

我無奈地兩手一攤，冷冷地說：“這我也不清楚啊！”

女子拿起電話準備給家具店老板打過去，可是，她突然又放下了電話，看著我微微一笑，溫柔地說：“算了，這個劃痕也不是很明顯，如果硬要換貨的話，又得辛苦你多搬一次。我看你腰疼得厲害，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的話讓我既感到暖，又感到寒。暖的是她替別人著想的那份善良，寒的是我的行為，與她形成多么大的反差！我的內疚如同冷風鉆進我的袖口，讓我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我回到家，還沒坐穩，妻子就著急地對我說，她剛才去學校接兒子沒接到，聽同學說因為上課搗亂，兒子被班主任陳老師狠狠地批評了，兒子受不了，放學就獨自走了。但是直到現在，也沒見兒子回來。

“都怪陳老師，哪有他這么教育孩子的，我非得去找他理論不可。”妻子憤憤地說。

我們給親戚朋友打了電話，都沒有兒子的消息。無奈之下，我們也只好先去找陳老師了解具體情況。

無巧不成書，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位買家具的女子正是陳老師的妻子。陳老師沒在家，聽他妻子說他從放學到現在一直都還沒回來。我們直接表達了來意，陳老師的妻子趕緊給陳老師打了電話。陳老師在電話里說，他批評了我兒子后，察覺到我兒子的情緒不太對勁，剛才又聽同學說我兒子放學后一直沒有回家，現在他正在四處尋找，讓我們放心在他家里等候。

沒過一會兒，陳老師打來電話說我兒子找到了。原來，陳老師打電話問了好幾個和我兒子關系比較好的同學，他們都說我兒子喜歡上網，于是陳老師在附近的網吧一一搜尋，果然找到了我兒子。

很快，陳老師帶著我兒子回來了。我激動地對陳老師說：“陳老師，謝謝你幫我們找到了兒子，也謝謝你對我兒子的嚴格要求。有你這么負責任的老師是我們的幸運！”

兒子知道大家這么著急地找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還保證以后會認真聽講。

當我們告辭回到家，我想起了陳老師家那個茶幾上的劃痕。我把茶幾的事告訴了妻子，妻子立馬讓我給陳老師家換新的茶幾，還責怪我不應該當老板的“幫兇”欺騙客人。

陳老師妻子的理解、寬容、善良打動了我們，陳老師對學生的愛心、責任心感動了我們，讓我們懂得了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問題。

第二天，我和妻子來到陳老師家，說明了茶幾的情況，要給他們換一個新的茶幾。陳老師的妻子卻指著茶幾給我看。只見原先有劃痕的地方被刻了一個鮮紅的“善”字。

“這是我老公刻的，他喜歡篆刻，就順著那道原有的劃痕刻了這個字。現在這個茶幾更有韻味了，我還舍不得換呢！”陳老師的妻子笑吟吟地說。

這別具一格的茶幾仿佛生出了一種暖暖的、縈繞在空氣中的善意，那個鮮紅的“善”字直沁入我的身體，永遠地刻在了我的心上！

（發稿編輯/周婷婷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