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近庖廚

寧莎鷗

李凡今年都快28歲了，還窩在一家小公司里受氣，這不，剛剛又被老板給訓了一頓。同事大牛跟他同病相憐，相約道：“哥們，下班去喝個小酒，消消氣怎么樣？”李凡卻搖搖頭說：“不去了，回家還得給女朋友做飯呢。”

大牛笑道：“喲，還挺賢良淑德的。”李凡只能無奈地笑笑。

李凡的老爸在飯店干了一輩子的廚師，可能是覺得干這一行沒啥大出息，老爸從小就不準他進廚房。如果讓老爸看到他每日“洗手做羹湯”的模樣，非把他的腿打斷不可。不過李凡也是沒辦法，女友陳芬一直有輕度的厭食癥，就認他做的菜。

李凡回到家，陳芬已經在等他了。他正打算下廚，一看女友準備的原材料就愣住了。陳芬在一旁解釋道：“我今天想吃香酥鴨、香辣牛肉和翡翠菜心，交給你了。”

陳芬口味很刁，李凡也一直在翻新自己的菜譜，但這僅限于有工夫的時候。她說的這幾道菜都費時費力，今天在辦公室累了一天，他哪還有心情啊。

陳芬卻撒起嬌來：“我今天累了一天，午飯也沒吃上幾口，回到家還不準我吃頓好的？”

李凡討饒道：“我今天也累了，能不能改天做？”

陳芬卻摸起肚皮來：“上次朋友在一家開私廚的微商上點了這些菜，感覺還不錯。你不做給我吃，我今天就不吃晚飯！”

李凡就怕陳芬說不吃飯，擔心她的身體，只好硬著頭皮做了起來。

李凡沒想到陳芬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隔三岔五就嚷著要換菜式。他一方面要應付工作，一方面還要應付女友的肚子，苦不堪言。更郁悶的是，陳芬最近還迷上了請客，每次他做新菜就叫來三五個朋友。對陳芬來說，多個人只是多雙筷子，窩在廚房里的李凡可就慘了。

李凡抱怨道：“姑奶奶，我伺候你就得了，別讓我伺候阿貓阿狗啊。”陳芬卻正色道：“他們可不是阿貓阿狗，是我在‘厭食癥論壇上認識的病友。人家一致稱贊你的菜很開胃，有廚藝這么好的男朋友當然要讓大家一起分享美食啰。”

既然是病友也就算了，但來人中卻經常有個胖子。李凡就納了悶了，哪有這么胖的厭食癥患者！胖子每次還都是一副美食達人的樣子，雖然夸了李凡的菜，但每次都要來個“但是”，指點一下不足。

要不是礙于陳芬的面子，李凡早把他趕出去了。有一次，胖子又開始侃侃而談了，李凡正準備發火，胖子卻低聲跟陳芬說了句什么，陳芬當下心花怒放：“真的？太好了！”

陳芬過幾天就要出差了，李凡自己也忙得像陀螺一樣，連周末在家也要用電腦加班。眼看就要到飯點，陳芬卻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說道：“你怎么還在工作？我不是說了今天有人上門試你的手藝嗎，你忘了？”

原來李凡把手機調成靜音了，這才注意到手機上有好幾個未讀信息，都是陳芬督促他做好下廚的準備工作的。李凡有些不高興，這個設計方案明天就得交給老板，請朋友就不能下館子嗎？

陳芬卻一臉正色道：“不行，今天有VIP貴賓。”

李凡只好推托說沒準備材料，沒想到陳芬卻早已從菜市場買好了，主打的居然還是香酥鴨、香辣牛肉和翡翠菜心這三道菜。

李凡憂心自己的工作，客人卻陸續到了。他一看，所謂的VIP貴賓居然是個瘦子！是由胖子領來的，看來跟胖子還挺熟的。

一見胖子李凡更不高興了，緊趕慢趕地好不容易做好了一桌菜。那胖子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一個勁地向瘦子道歉：“不好意思，他平時的水平不是這樣的。”胖子又對李凡說道：“李哥，你這是在糊弄我們嗎？”

陳芬也慌了，責備李凡：“說了今天很重要，讓你好好做，你咋這么不上心呢？”

李凡不知兩人慌個什么勁，也上火了，說道：“我周末還要加班，容易嗎？還要下廚伺候你們這幫不知所謂的客人，老子不伺候了！”陳芬臉上掛不住了，眼淚唰地流了出來。

兩人都在氣頭上，誰也不服軟，倒是那個瘦子開口了：“李先生，你錯怪你女朋友了。”

李凡一瞅他就有氣，沒好氣地問：“怎么個錯怪法？”瘦子看了看陳芬，說：“你自己說吧。”

陳芬瞪了李凡一眼，說：“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可知道這位是誰？”

李凡搖搖頭。陳芬說：“這就是我提過的那家微商私廚，現在在朋友圈里大有名氣的‘張家小灶的張大廚。”

李凡沒想到這瘦子居然是一位大廚，但仍然不知陳芬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陳芬繼續說道：“‘張家小灶在微信推廣和物流配送方面都上了軌道，但卻遇到了瓶頸——這位張大廚做菜的速度已經趕不上顧客的需求了。所以他就想到了從熟人中找一個手藝不錯的合伙人。你不是一直工作得不開心嗎？我想這或許是個機會，就想盡辦法找了各種微信美食圈的達人來試菜。由于有他們的口碑推薦，這才請得動張大廚前來試菜。”

李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那些人不是什么病友，而是陳芬請來為他點贊的美食達人。難怪上次胖子跟陳芬講了句話，她那么高興，敢情是說張大廚要上門了。

陳芬繼續說道：“香酥鴨、香辣牛肉和翡翠菜心是‘張家小灶主打的三道招牌菜，所以才會特意選這三道菜作為考核的標準，沒想到你卻心不在焉，給弄砸了。”

李凡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說啊？”

陳芬道：“一來你還沒通過人家的考核，二來你爸不是不希望你做廚師，說什么君子遠庖廚嗎？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我怎么好亂說。”

李凡想了想，老爸的確是不喜歡他做菜，但這“張家小灶”在微信上做得風生水起，他也經常聽陳芬提及。如果加入微商創業，的確比窩在小公司受氣好多了。

他當即改了口氣，賠禮道：“張大廚，這不是我的真實手藝。你若愿意等，我再做一桌好菜來。”

哪想到張大廚卻一揮手道：“不用了。”李凡心中那個懊惱啊，大好的機會喪失了。陳芬也在一旁懇求：“張哥，再給次機會吧。”

張大廚卻話鋒一轉，說：“別誤會，我聽到大家的傳揚，知道你廚藝基礎不錯。今天看來，相信你肯定也不會讓陳芬失望。你若有意，不妨現在就加入我這小小的微商事業，不用再試了。”

李凡心中一喜，滿口答應。張大廚又笑道：“好，既然我們一起創業，今天我就先教你一道菜。”

李凡好奇地問是什么菜。張大廚神神秘秘地說：“這道菜叫‘炒老板魷魚。”

（發稿編輯/黃素萍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