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鑫低調入戲

白瑜彥

高鑫喜歡談戲，談近二十年的演藝生涯，如何緩慢地把他打磨成一個老戲骨，從《情深深雨蒙蒙》的爾豪變身為《瑯琊榜》的太子，再漸漸把摸爬滾打視為家常便飯。但一貫的低調讓別人覺得波詭云譎的娛樂圈絲毫沒有影響過他，荏苒二十載，不過是如清水般的時光，流過他的身體，留下的依然是清晰剔透的自我。

采訪前夕，高鑫剛從深圳《我家的四菜一湯》劇組回來不久，記憶還停留在海風很大的大梅沙，窩在溫暖的南方城市與華妃娘娘蔣欣搭臺飆戲，把一對歡喜冤家進行到底。“我倆演成了一對活寶。”在劇組里，蔣欣管高鑫在戲中的角色杜思遠叫“肚臍眼”，高鑫則給劇中的女兒杜杜起了一個可愛的小名“肚子疼”，一家小三口，詼諧感爆表。

入行二十年，高鑫似乎是最懂得“深藏功與名”的人，跨入不惑的年紀，但依然是當初《情深深雨蒙蒙》里那一副倜儻隨性的少爺樣子。但事實上，粉絲對他的稱謂早已千變萬化，特別是經過《瑯琊榜》上的太子一角，高鑫過往“爾豪”的臉孔也漸漸開始模糊了，演到最后，觀眾記住了他的戲，卻忘記了他是誰。高鑫覺得這樣挺好的，是他在演戲這件事情上追求的一個理想狀態。追求新鮮大概是射手座的天性，哪怕是在別人眼中，高鑫也拒絕臉譜化，熒幕之前，恨不得把世間萬千角色都演一個遍，而熒幕之后，高鑫則小心翼翼地上了鎖，低調地對娛樂圈保持了一種可貴的退避。

記住角色，忘了我

高鑫其實從小一直想當兵。他說如果不是意外報考上了表演系，今天的他可能是一名連走路都有板有眼的軍人，或者是一個懲奸除惡的警察。他顯然是一個喜歡硬朗風格的人，但這么多年來，似乎他接上的戲，都跟這個角色沾不上邊。他也不急，不慌不忙地挑選五花八門的角色，遇上讓他興奮的戲點，就一拍即合，哪怕是飾演一個完全顛覆形象、傻里傻氣的豬八戒，戴著一張滑稽的“豬頭妝”喝醉酒，調戲嫦娥女，高鑫也演得高興。

“你知道演員唯一不可能改變的是你的臉、聲音和形態。但我愿意改變自己的形象，希望演到完全不被認出來。”如果希望被觀眾記住，高鑫大可踩住爾豪這個標簽，打造“少爺專業款”，但這在他看來是一條路走到黑的蠢事。“在演戲這個事情上，作為科班生，我還是有一丁夢想。”他提到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雖然永遠被大家叫做小李子，但他一直在改變自己的形象，演到最后，說白了就是演他自己，發揮本來的魅力。《瑯琊榜》上映前，很多人在反復看了第二、第三遍之后，才陸陸續續跑到高鑫微博里大呼小叫：“哎？原來太子是你演的呀！”

近期高鑫一口氣接拍了《獵人》和《穿越謎團》兩個懸疑戲，但整個人身上完全不見任何片場留下的神秘陰暗感，跳脫得非常快。在高鑫看來，無論一個片子的氛圍是壓抑晦澀還是輕松幽默，都沒差，因為演員首先“演的是一個人”。他說要真正進入一個角色，要找到作為這個人的生活邏輯，如果這個邏輯你擺不平，演員就會演得非常別扭，因為找不到依據，更談不上演得活靈活現。“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準則，你覺得壞人是壞的，只是不理解他。但如果你演得真誠，壞人也能吸引人，反正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但有更多劇本紛飛的時候，高鑫會主觀拒絕掉一些角色。特別是人物的性格特點不夠豐富，或者可發揮的空間過于局限，高鑫就會直接說，這種角色你找任何人都可以演，那何必找我？飾演一個顯而易見的符號或一個可有可無的道具，高鑫都是一個大寫的不樂意，這些于他而言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瘋狂與自持

演員永遠會有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過去上學的時候，高鑫曾聽母親說過，好萊塢巨星格里高利，派克在演過一個精神病后，半年都沒有走出精神病的陰影。當時的他覺得這完全是炒作，但進入演藝行業后，他真心體會過這樣一段無法自拔的感覺，會在長時間為了塑造一個人物而調整自己的語言方式和行為方式。

“平日我們在角色和自我之間不停地轉換，經常開玩笑說自己是神經病。”這種瘋狂入戲的體驗沒有讓高鑫迷失太久，他很快就找到了控制自己的方式，把持自我，找到演員進出角色的支點。現在一旦導演喊停，高鑫就會瞬間反彈回到現實，這反而成為他覺得演戲很好玩的一個特點。

靈魂的投入或許還是可控的，但演員的瘋狂精神，往往體現在對身體的不管不顧上。在《瑯琊榜》劇組時，高鑫的膝蓋有舊傷，一直是腫著的，他默不吭聲，腫了半年步履維艱，也從來沒有拄過拐杖。這個戲有很多劇情需要跪在地上，有一次大家跪了很久，導演喊“cut”所有人“啪”一下全癱倒在地上，只有高鑫當時是兩手撐地，死死趴住，因為他連轉身坐在地上的力氣都沒有。后來拍《穿越謎團》，在人工降雨的時候，可能因為山上有石子，一根四米高的鐵管子在灌滿水后沒站穩，“砰”地正正砸中正在跟高鑫搭戲的女演員頭部，不偏不倚，整個人頓時就傻了。大家慌忙勸說別拍了，快去醫院，但她只是說了句沒事，緩一緩，一直坐了將近四五十分鐘才緩過來，然后說繼續拍。“演員嘛，真是一個高危職業。”高鑫說，認識的演員身上基本上都有傷，因為早就有著舍命的瘋狂，因此大家在說起這些事來，反倒特別云淡風輕。

小少爺，大男人

高鑫信仰佛教，逮著空閑的時間間隙，還喜歡捧著書本研究宗教。“有信仰的藝人其實很多，大家走南闖北地拍戲，有時候在深山老林里碰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不管是聽說的還是親身經歷的，大家多少會相信。”佛家人的心境一般都很輕，凡事不重掛于心頭，因此高鑫也少有圈里人常有的壓力與不安。

虔誠相信規矩法度之外，高鑫又是一個向往最大限度自由的射手座。看高鑫的微博，會覺得他的心態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是行走的段子手，喜歡用一只“震驚的叮當貓”表情，就連配圖也是各種哈士奇畫風。對廣泛的新鮮事物都持有熱愛之心，打游戲，看書，健身，生活里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平常不喜歡開玩笑，一旦開了就會被叫神補刀，是冷幽默專業人士。

高鑫有一個廣為流傳的稱號是“少爺”，就連他的岳父也叫他“高大少”。高鑫笑稱自己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因為在劇組呆習慣了，自己什么活都不干，是醬油瓶子倒了也不去扶的那種人。“我所有的知識都是出自理論，我很能說，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但去干，算了，我還是叫個外賣吧，哈哈哈。”

雖然在瑣碎生活上高鑫是有少爺的一面，但在家庭上，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圈里人都知道高鑫與王一楠是一對恩愛夫妻，雖然平日不會秀恩愛，但粉絲都知道他是一位好丈夫。2000年，王一楠拍戲不慎墜馬，從鎖骨到下頜骨粉碎性骨折，口腔內部整個撕裂，每天不停吐血。高鑫推掉所有片約，照顧王一楠8個多月，那段時間他的變化很大，人變得很胖，留著個大胡子，每天光著膀子呆在廚房里七小時，滿臉都是汗。高大少不清楚柴米泊鹽，但聽人說黑魚養傷口，就每天買黑魚湯熬，把黑魚肉拆散了，把刺挑出來，特別認真，并且隨身帶有一個斜跨的兜，給王一楠備有大小兩組吸管，大的喝難以下咽的魚肉湯，小的喝沖淡腥味的橙汁。此后漫長的四年求醫問藥，高鑫不離不棄，隨時陪王一楠看病。這段經歷被傳為一時佳話，但他依然在公眾面前不愿多提，保持一貫的低調，以絕對的大男人姿態把家人小心地保護起來。

當記者問，如果又一個十年過去了，讓你回頭問自己一個問題，你會問什么？高鑫沉默片刻后，一字一頓地說，沒有任何問題。“不管是否富有，名氣什么的與現在有什么相異，我都只希望能保持我現在的心態。藝人很多時候有可能一夜成名，然后就膨脹了。但我要的，是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