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風箏的老人

謝慶浩

鄭一成是個作家，靠碼字為生，整日坐在電腦前，每天傍晚在老婆的敦促下，才離開書房去散散步。

這天鄭一成正走在廣場上，突然，一個東西猛地撞在身上。他嚇了一大跳，定神一看，原來是個風箏。

一個老人向鄭一成跑了過來，連連道歉：“風箏是我的，不小心撞到了您，真是太對不起了，沒撞疼您吧？”

眼前的老人白發蒼蒼，七十上下年紀。鄭一成笑著說沒事，老人不放心，問他是不是真的沒事，鄭一成笑著說：“大爺，我還年輕，難道還能讓您一個紙糊的風箏給撞傷了嗎？放心吧，我真的沒事。”說完把風箏還給老人，揮了揮手，走了。

第二天，鄭一成在廣場散步的時候，又有東西“呼”的一下撞在腿上，居然還是一個風箏，抬頭一看，昨天的那個老人正從遠處跑過來。

鄭一成心想，這也太巧了吧？

風箏上天需要借助風力，這兩天都沒什么風，老人卻在這樣的天氣里放風箏，不掉下來才怪呢。老人來到鄭一成面前，一臉抱歉地說：“小哥，真是對不起了，我的風箏又撞到了你。”

鄭一成笑著說沒關系，撿起風箏準備還給老人，不經意一看，風箏上竟然畫著老大的一個三層蛋糕。

鄭一成不禁好奇地詢問起來，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因為今天是我老伴的生日。”

原來，老人的老伴已經去世了，生前老兩口感情一直很好，臨走前老伴對老人說，人死了就去了天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果老人想她了，可以去放風箏，因為風箏上天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兩個人也就相當于相會了。

老人記住老伴的話，天天都要來廣場放風箏。而今天是老人老伴的生日，所以老人在風箏上畫了一個蛋糕，給身在天國的老伴過生日……

鄭一成被老人的故事深深感動了：老人每天放飛的，不僅僅是一個風箏，還是他一顆思念老伴的心呀。

老人遲疑片刻，對鄭一成說：“小哥，求你點事，不知道你能幫個忙不？”

鄭一成點點頭，說：“大爺，需要我幫什么忙，您請說。”

老人拿著風箏，小心翼翼摩挲著上面畫著的生日蛋糕說：“我老了，腿腳沒了力氣，跑不快啦，昨天就沒能把風箏放上天，今天是我老伴的生日，雖然沒什么風，但我想請你無論如何幫我把這只風箏放到天上去……”

看著老人一臉的期盼，鄭一成爽快地答應了。

在老人的指點下，鄭一成很快掌握了放風箏的要領。老人拿著風箏，鄭一成拿著線軸，喊過“一二三”后，老人放開風箏，鄭一成提著線跑了起來。

他太久沒有這樣用盡全身力氣奔跑了，在心里不停給自己加油鼓勁，對自己說，無論如何要幫老人把風箏放上天去。

幸運的是，風箏終于成功升上了天空。

鄭一成喘著粗氣，把線軸交給老人，老人一點一點放開手中的線，線越放越長，風箏也越升越高，最后線放盡了，這只畫著蛋糕的風箏直入云天，在高空中自由飛翔起來。兩個人仰頭看著天上小小的風箏，久久不動，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老人收了線，把風箏放了下來，真誠地向鄭一成一通道謝。鄭一成說：“大爺別客氣，我天天下午都會來廣場上散步，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每天和你一起放風箏。”

老人笑了：“行，那明天咱們不見不散！”

于是，鄭一成每天下午陪著老人一起放風箏，兩人配合無間，合作愉快，看著風箏在天上翱翔的時候，也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老人姓陳，鄭一成叫他老陳，他則稱鄭一成小鄭，兩人成了一對無話不談的忘年交。

鄭一成老婆更是對老陳心存感激，因為鄭一成太不愛運動了，沒遇上老陳前，每天散步一個小時的計劃也貫徹不到底，經常偷工減料。自從和老陳一起放風箏后，鄭一成鍛煉積極了許多。為這，鄭一成老婆特意挑了個日子，燒了幾個好菜，請老陳來家里吃飯。

老陳來了，三個人有說有笑開始吃起飯來。

鄭一成老婆給每人倒了杯酒，舉起了酒杯：“老陳，您幫了我家小鄭很多，在這里，我敬您一杯，表示謝意。”

老陳哈哈笑道：“這樣說就客氣啦。不是我幫了小鄭很多，是小鄭幫了我很多，說謝謝的應該是我……”

鄭一成老婆說道：“老陳您有所不知，小鄭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懶了，不愛運動，又天天坐電腦前寫作，身體不好，更嚴重的是年紀不大就得了頸椎病，夜里甚至疼得睡不著覺。跟您放了一個月的風箏后，他的頸椎病好了不少，睡眠也好多啦……”

老陳端著酒杯的手莫名抖了起來：“什么？你說放風箏有治療頸椎病的效果？”

“是呀，醫生就是這樣說的。得了頸椎病后關鍵是加強頸脖的運動，而在放風箏的過程中，人要抬頭仰視，眼看風箏，使人的脖子不停地做上下左右的活動，這樣頸椎和周圍的肌肉筋腱都得到調整放松，所以堅持放風箏能幫助治療頸椎病……咦，您怎么了？”

老陳眼眶里滾出兩顆晶瑩的淚水，喃喃說：“怪不得，怪不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呀！”

鄭一成和老婆都驚呆了，什么怪不得，什么原來如此？

“我原來也患有頸椎病，痛得我要死要活的，這半年來幾乎沒感覺到疼痛，原來都是放風箏的效果。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老陳抹了把淚水，接著說道，“我現在才知道我老伴叫我放風箏的真正用意。她是想讓我通過放風箏，治療頸椎病，減緩頸椎病帶來的疼痛呀……”

老陳孩子般嗚嗚哭了起來：“我這個人做事沒什么耐性，如果老伴直說是為了治療頸椎病，估計我堅持不了幾天就放棄了，但說放風箏是和她相會，念著她的情她的愛，我才能持之以恒。老伴哪，活著的時候你盡心盡力照顧了我大半輩子，你走以后，想你念你了，我就去放個風箏，這么久以來，一直以為是為你做的這一切，沒想到，到頭來是你用生命的余光在照顧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