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繁搬家差點毀了兒子

張睿

如今，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口流動加快，搬家成了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然而，一個兒童心理研究課題組對9所托幼機構的1400余名孩子進行心理以及行為的跟蹤隨訪發現，頻繁搬家是導致孩子行為異常的重要誘因。

痛苦傾訴：

兒子被診精神分裂

在一次家長課堂上，我認識了心理咨詢師張老師。課后，我找到張老師，把近期內心的痛苦困擾向他傾訴。

我兒子今年15歲，上高一，身高1.75米，長得很帥。他是我的全部希望，但是最近卻成了我最大的心病。他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有時候在家里放著音樂，瘋狂地打沙袋；有時候，他對著課本發呆，不說話也不吃飯；有時候他忽然就情緒失控地摔東西、罵人。他感覺有人在說他的壞話，他被別人監視。老師覺察出他有點不正常，便打電話讓我帶兒子去醫院診治。在市中心醫院的精神科，醫生診斷我兒子是精神分裂癥。我不相信這個診斷，又帶兒子去了省城的精神病醫院，診斷結果仍是精神分裂癥。

如同晴天霹靂。我為兒子把心都操碎了，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他為何會精神分裂？我幾乎夜夜失眠，成縷地掉頭發。我是一個單親母親，兒子9歲時我就離婚了，而且一直沒有再婚。雖然有許多朋友給我介紹對象，但是我的心思全在兒子身上。我知道，我離婚也是因為前夫感覺我太重視兒子而忽略他的感覺。既然走到這一步了，我不能讓自己的心血半途而廢。

我和前夫原來都是農村人，上同一所技工學校，我學的是美容美發，他學的是汽車修理。畢業后，我們分別找到適合的工作崗位成了打工族。我們沒有錢在城里買房子，公婆在老家蓋了兩層小樓，公婆住樓下，樓上就算我們的婚房了。我們只在逢年過節時回家，有了兒子之后，我只能辭職回家帶孩子。在農村，沒有人聊天、沒處逛街，我快憋瘋了。兒子1歲斷奶之后，交給婆婆撫養，我又應聘到一家大型發廊工作。發廊生意紅火，看到老板每天盤賬時收入不菲，我便心生羨慕，希望有一天也開個理發店，自己當老板。我勤奮好學，苦練技術，還不斷到外地進修學習，逐漸成為受顧客歡迎的理發師。

兒子2歲時，我和前夫用攢了幾年的錢租了兩間店鋪，開起了理發店。通過苦心經營，生意日漸興隆。兒子3歲該上幼兒園了，我和前夫便把兒子接到城里來上，并且在幼兒園附近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讓婆婆或媽媽輪流來照顧孩子。

我拼命掙錢，前夫也成了資深的修車師傅，收入不斷增多。兒子5歲時，我們在市重點小學附近買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二手房，我希望兒子能夠快樂地度過六年的小學時光。但是天不遂人愿，在兒子上小學的幾年里，因為房屋拆遷、生意變動和婚姻破裂，我先后搬了四次家。離婚后，我一個人既要忙生意又要帶孩子，只好把兒子轉到私立的寄宿制學校。沒想到兒子經常被同班男同學欺負，宿舍同學用腳踢他，拿臭襪子砸他，把褲頭套到他頭上。有一次他還被一群男生圍著要錢，不給錢就要挨打。兒子哭著鬧著不想住校，我只好又把他接回家住。兒子初中三年，我都在學校附近租房陪讀。兒子要上高中了，我又在高中家屬院租房陪讀，沒想到兒子的學習狀態卻越來越差了。

張老師一直在耐心地聽我傾訴。我把多年的苦水傾瀉而出后，感覺心里輕松了許多。我期待張老師為我指點迷津。

追根溯源：

頻繁搬家是禍根

張老師愿意為我做專業的心理咨詢。在咨詢室，張老師又詢問了一些我的原生家庭及與前夫相處的矛盾等情況，重點了解我們每次搬家之后我兒子的不同表現。

屈指算來，從兒子上幼兒園到現在，我們在12年里搬了7次家，每次搬家兒子都非常不高興。尤其是他上小學時的幾次搬家，兒子每次都哭鬧著不愿意離開小伙伴。我印象最深的是兒子上三年級那年，我家房子被拆遷，要搬到一個高檔小區里生活。當時，我和前夫都非常高興，每天忙碌著布置新家，而且專門把兒子的房間進行了精美裝修，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兒子哭得非常厲害，死活不愿離開最好的小伙伴浩浩，因為躺在地上撒潑，還被他爸打了一頓。后來的幾次搬家，兒子的反應似乎越來越遲鈍了。明顯的變化是，原來兒子非常愛整潔，經常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但是幾次搬家之后，他似乎不愛收拾房間了，書啊、衣服啊，到處亂扔。有一次，我看不下去，讓他收拾房間，他卻氣呼呼地說：“亂就亂吧，反正也沒人來我屋，反正不知道啥時候就又搬家了，我才懶得花時間整呢！”

初中時，兒子變得越來越內向，很少與人交流。那時，我們租住的房子是一套50多平方米的房子，采光不好，潮濕昏暗，兒子經常說他很壓抑。他偏偏又遇到一個非常嚴格的班主任，兒子因為作業沒做完就被叫出去罰站，因為上課說話，又被罰在校園里打掃衛生。兒子忽然感覺這個世界好恐怖，整天說要轉學。但是那時我的理發店生意正好，如果轉學就離店很遠，我便再三勸說兒子在那個班堅持下來。兒子也算是聽話，盡管承受了很大壓力，還是考上了重點高中。這讓我感覺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沒想到，剛上高中不到一學期他就被診斷出精神分裂癥，這讓我徹底崩潰了。

張老師分析說：“你能關注到孩子的變化是很好的。同時，搬家對于孩子的傷害是客觀存在的。孩子年幼時，心理還不夠穩定和成熟，容易受到傷害。搬家對兒童來說，意味著與朋友失去聯系，被迫離開他熟悉的環境，像被移植的花，稍有不慎就有枯萎的危險。父母由于一系列原因，決定搬家時通常沒有在意過孩子是否愿意，所以孩子可能會感到自己的意愿被忽略了，自己是被迫離開，并非自愿，哪怕是搬到更好的地方、更漂亮的房子里去，也未必是孩子向往的。失去了最為親切和熟悉的朋友和環境，失去了自己可以掌控的很多東西，要到一個陌生的充滿未知的地方去了，遇到煩惱也無處傾訴，這些因素都會促使他們傷心哭泣甚至做出更過激的舉動，而這些過激的行為也可能只是為了發泄不安和為了讓自己得到重視。”

頻繁搬家給孩子帶來的傷害究竟有多大呢？張老師拿出了有力的證據：刊登在美國《普通精神病學文獻》中的一項研究表明，搬家過于頻繁容易使兒童心理受到創傷，使得兒童感到悲傷，容易造成孩子自閉、抑郁，嚴重者甚至出現自殺行為，那些搬家超過3次的兒童比同齡人更容易出現自殺的沖動。自殺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是為吸引父母更多的注意力。

原以為搬家是為兒子好，沒想到卻害了兒子。

現在想來，我在經歷了頻繁搬家之后，也感覺很不好。我常常覺得自己像無根的小草，像一片浮萍，沒有一張完整的人際關系網，歸屬感很弱，更感受不到“家”的溫暖。我不覺得自己屬于哪個地方，我總是期盼著不確定的未來，我似乎有點冷血，根本不想再處理即將離開地方的人情世故，導致我和曾經的兩個生意搭檔至今都沒有機會化解怨恨。現在，我生活的主題就是掙錢和供兒子上學，我對家的感覺越來越淡。想來，我現在這么清冷也和頻繁搬家有關系吧！

療愈良方：

營造有愛的穩定環境

常言道：“無論天涯與海角，大抵心安才是家。”可是，頻繁搬家，心如浮塵，我何曾心安過呢？如今兒子精神出了問題，學業無望，我的生活全亂套了，這難道都是搬家惹的禍嗎？

張老師說，頻繁搬家是直接原因，卻不是根本原因。深層次的原因還要從教育理念和思維模式上分析。

張老師分析說：“搬家有很多因素造成，有時候是不得已而為之，有時候卻是你主動要搬家。你的出發點是為兒子好，可是你忽略了兒子的感受，對兒子的情緒反應沒有足夠重視。你并沒有向孩子闡明搬家的理由，也沒有幫助孩子熟悉和適應新環境。特別是你兒子上初中時，遇到了嚴厲的班主任，在學校受到了老師的批評打擊，孩子很委屈、很無助，很想得到你的支持和幫助。但是你所謂的陪讀，無非是給孩子物質上和生活上的照顧，卻很少傾聽孩子的心聲，也沒有及時發現孩子的興趣點并鼓勵他融入新環境。因此，你與孩子的交流越來越少，孩子內心的委屈、痛苦，你都一無所知，于是孩子變得越來越內向和壓抑。他一方面想做你期待的‘好孩子，另一方面，他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人際關系的矛盾、學習的壓力讓他難以承受。直到有一天，他終于以這種方式警示你：你愛他的方式出現了問題，你給予他的，并不是他想要的。”

張老師幫我理出了咨詢方案：其一，要接納現實，盡量減少自身的焦慮，調整好心態幫助兒子走出困境。其二，降低對兒子的期待，讓兒子暫時休學，不要再逼兒子上學了，要把兒子的身心健康放在首位，帶他進行專業治療。病情穩定之后，配合心理咨詢進行調整。其三，要讓前夫與兒子建立聯系，不要總是像母雞似的把兒子護在翅膀下，男孩更需要父親的陪伴。其四，積極調動兒子的社會支持系統，比如找到他兒時的伙伴、他信任的老師或同學、親戚朋友，重新編織和融合兒子的人際關系網，為他營造一個安全有愛的生活空間。其五，征求兒子意見，找一個合適穩定的住所長期居住下來，讓他找到“家”的感覺。

按照張老師的咨詢方案，我和兒子搬回家住了。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兒子的幻聽和妄想癥狀都消除了。現在兒子仍然在張老師的陪伴下進行長期的心理咨詢，我也走上學習成長的道路。因為我終于明白了：“孩子的問題，本質上是家長的問題。會愛才是真愛，真愛需要學習。”我相信，我會找到真愛的方法。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