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菱歌
在衙門的眾多水火棍里,小六是最早成精的,雖然他還沒能化出人形,但他感覺自己已經是一根有思想、有靈魂的水火棍了。
小六修出靈智的那天,恰逢聶楚通過了朝廷的“公務員”考試,正式進入皇糧隊伍,成了衙門里的一個常駐衙役。聶楚來報到的第一天,縣太爺把小六從倉庫里拎出來,往聶楚面前一遞,興奮地說道:“我苦苦等了這么久,終于為這根水火棍等來了一個新的主人。聶兄弟,你仔細看,是否發現了這根水火棍有何不尋常之處?”
聶楚從縣太爺的手中接過小六,此時的小六在人類眼里還只是一根普通的水火棍,聶楚仔細打量了半晌,回答縣太爺:“很粗。”
縣太爺嘴角抽搐,臉上保持慈祥的微笑,問:“除了粗,還有呢?”
聶楚捏了捏小六那光溜圓潤的身體,想了一下,再次回答:“很硬。”
小六表示純情如他立刻就害羞了,可他現在只是一根水火棍,人類看不出他的臉紅,聶楚把他握在手里,也只能感覺到掌心下杖首那部分的溫度似乎正在逐漸升高。
沉默片刻,聶楚耿直地補充回答:“還有,很燙。”
縣太爺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僵笑著給聶楚解釋:“聶兄弟,在你眼中它可能只是一根又粗又硬又大的水火棍……”
“慢著,”聶楚打斷縣太爺的話,“我沒說大。”
“好吧。”縣太爺擦了一把汗,“在你眼里,它可能只是一根尋常的水火棍,但是在我們衙門的戰績里,這根水火棍執行過無數次的杖罰,打過無數人的屁股,令無數窮兇極惡的犯人乖乖招供了他們的罪行,所以,這是我們的鎮衙之棍,是一根正義之棍!”
小六有些難為情,討厭啊,縣太爺這樣夸他,他多不好意思。
縣太爺拍拍聶楚的肩膀:“如今,我把這根寶貝交給你,你可要好好使用它,珍惜它,愛它,知道嗎?”
縣太爺交代完就走了。
聶楚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水火棍,小六也在好奇地端詳著聶楚。小六發現,從自己的角度望過去,聶楚長得很好看,他身材高大,下巴蓄著一些胡楂,讓人感覺很陽剛,仿佛天生就是當衙役、抓壞人的料。
小六頓時感到安心,希望在聶楚手上自己能繼續發光發熱,打更多犯人的屁股,創造更加輝煌的業績。
小六想得暢快,沒注意到縣太爺走后,聶楚臉上隱約浮現了一絲嫌棄的表情。
聶楚突然手一松,把小六重重地摔到地上。
“哎喲……”小六吃痛。
小六疼得頭暈眼花之際,聽見聶楚吐出一句冷漠的輕哼:“什么正義之棍,整個武林都知道,我只用劍!”
小六發現自己被徹底冷落了,這是他從沒受過的屈辱。
聶楚有時候拿他當搟面杖,有時候拿他當晾衣竿,就是從不拿他去對付犯人。
小六在心里默默地發誓,他一定要給聶楚一點兒顏色瞧瞧,于是,聶楚拿他搟面的時候,他悄悄放了一個屁;聶楚拿他晾衣的時候,他把自己的臭腳丫拼命往上面蹭。
做完這些,小六心里舒服多了。
所幸上天沒有讓小六雪藏太久,這天,衙門準備審一個犯人。
縣太爺喊了一聲鏗鏘有力的“升堂”后,公堂左右站成兩排的衙役大哥齊齊抖動手中的水火棍:“威——武——”
聶楚一點兒也不溫柔,小六被抖得眼冒金星。等視線終于能夠聚焦,小六看見,公堂上跪著一個犯人。
小六立刻迫不及待地看著犯人的臀部……啊,這個好!結實,堅挺!是他夢寐以求的類型!
小六順帶把犯人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好家伙,這一看就是一個練家子,肌肉結實,眼神囂張。根據小六的經驗,一般的杖刑并不能讓這種亡命之徒屈服,必須用特別堅硬粗壯的水火棍去打才行,比如他。
這不,縣太爺馬上就下令了:“來人啊,杖刑伺候!來一個狠的,對,聶楚,就是你了,上吧!用力地打!”
犯人已經被其他衙役大哥摁在長凳上,聶楚不情不愿地拿著小六走過去。
小六“嘿嘿”暗笑,耀武揚威地看著聶楚,心想:讓你用劍!讓你倔強!你等下就該知道小爺的厲害了,小爺的戰斗力保證讓你膜拜得不要不要的……
小六氣沉丹田,憋足了一股勁。
聶楚舉起水火棍,雷霆萬鈞地朝犯人臀部落下。
“哐!”
衙門內頓時響起一聲巨響,宛如敲鑼的聲音。小六只感覺頭皮一麻,隨即腦子一陣鈍痛。這不科學!水火棍落在人的身上,怎么會是這種音效?!
眾人微怔,肅靜的公堂之上,只有犯人發出得逞的大笑:“哈哈哈……我可是有備而來的,屁股上早已綁了銅片!”
衙役們把犯人的褲子拉下來一看,果真如此。
小六頓時淚流成河,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能不能少一點兒套路,多一點兒真誠?他英俊的臉啊……小六知道,此時自己的臉頰一定腫起來了。
掌心下傳來異樣的觸感,聶楚眉心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怎么感覺這根水火棍好像變得更粗了……”
經過此劫,小六發憤圖強,更加用心修煉。
聶楚依舊不喜歡用水火棍,更多時候,聶楚都是把小六一個人扔在房里,帶著劍出去巡邏。小六覺得這樣也好,他可以有更多時間修行。終于,在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小六“啵”的一聲成功變身,修出了人形。
一個時辰之后,聶楚巡邏回來,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自己房中站著一名赤身裸體的少年。少年膚色白皙,五官長得很是標致,無奈身形瘦弱,光看長相看不出是男是女。聶楚下意識就把視線往少年的下半身投去,想確認他的性別。
不料,少年雙手交叉,把重要部位牢牢捂住。聶楚仔細一瞧,發現少年的眼睛濕漉漉的。
不知怎么的,聶楚覺得少年給自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這讓他的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他輕聲問:“你是誰,你怎么了?”
對上聶楚的雙眼,小六禁不住哽咽,語無倫次道:“這不是我,我原本可是一根那么粗、那么硬的棍子啊,變成人形怎么會這樣……”
小六聲音里帶著哭腔,話說得含混不清,聶楚只能捕捉到一些字眼。
聶楚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小六,試著把眼前所見捋了一遍,唔,是這樣的,他一回到家,有一個陌生少年在他的房里,不著寸縷,我見猶憐的,還時不時說粗啊、硬啊、棍子啊什么的……
聶楚感覺自己好像懂了。
聶楚挑挑眉,邪笑道:“美人兒,你這樣,難道是在……嗯,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