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雞

彭啟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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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雞

彭啟殷

劉大明經過幾年的辛苦打工，終于攢下一筆錢，回老家開了一家飯店。

劉大明開飯店是有原因的，幾年前，他還在當地一家很有名的飯店打工，有一次和工友聊天時說他以后要開一家飯店。不料，這話讓他的老板王回聽到了，王回笑他說：“你也不照照鏡子？一看就是乞丐相，要不是我給你一份工作，你早就餓死了，還開飯店？”劉大明那個氣啊，馬上離開王回的飯店，不久就到外地打工去了。他發誓一定要做出成績讓王回看看。

現在，劉大明的飯店開起來了，可生意很不好。這天，還沒到吃飯時間，店里的客人不多，劉大明正在柜臺里翻看著賬單，忽見門外來了一位老太太。走近了，劉大明突然想起，這老太太不就是王回的母親嗎？在王回飯店打工的時候，自己曾經見過她。

“老板，給我炒兩個小菜。”老太太坐下后說。

“對不起，我們這沒小菜，只有大菜。”劉大明說。

“啥意思？不做我的生意？”老太太疑惑地看著劉大明。

“說對了，我就是不做你的生意。”劉大明也來氣了，積壓多年的怨氣一下子出來了。

“你，你，你！”老太太站起來，氣得渾身發抖。劉大明暗暗發笑。然而，老太太突然暈了過去。“裝，裝吧。”劉大明看了看對方，轉身想走開。“老板，老太太真的暈過去了。”旁邊的一個伙計大喊。劉大明一聽，愣了一下，突然大喊：“還愣著干嘛，還不把人送醫院？”

老太太沒啥事，只是一時氣血上沖而暈過去的，不過，要在醫院觀察幾天。劉大明犯愁了，誰來照顧老人？伙計已經告訴他了，王回的飯店因為破產早就不做了，王回也欠下一屁股債跑了，這老太太是靠鄰居們的幫助才挺過來的。劉大明看著病床上的老太太，不禁輕嘆了一聲，對王回的怨氣似乎慢慢消失了。

幾天后，老太太出院了，劉大明本要送她回家，可老太太非要到劉大明飯店吃一餐飯。

“大明你不要拒絕我，俗話說，來的都是客，你說呢？”老太太笑著說。

還能說啥呢？劉大明只好帶老太太來到飯店并親手做了兩樣小菜端上來。老太太用筷子夾起一片肉，放進嘴里，又吐了出來，大聲地喊：“這是啥菜，這么難吃？”劉大明差點就忍不住，要不是想到她的可憐，一定會趕她走的。這時，老太太站起來，對劉大明說：“大明，我要親自做道菜，讓你嘗嘗啥叫美食。”劉大明想了想，轉身叫伙計帶老太太去廚房。

很快，老太太做的菜端上來了，是一碟雞肉。“大明，來，一起嘗嘗。”老太太笑著叫大明坐下。劉大明坐下夾了一塊雞肉。菜到嘴里，劉大明頓時大驚，或者說是激動。這菜看起來不怎么樣，可是一進嘴里卻香氣四溢，皮脆肉鮮，不肥不膩，讓人吃了還想吃。老太太還沒動筷，滿滿的一碟雞肉就被劉大明吃光了。

“怎么樣，劉老板？”老太太笑著問。

“不就是家常菜嘛。”劉大明笑笑，“不過，要是再嘗一碟，可能會吃出不同味道。”老太太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轉身招呼一個伙計進了廚房。很快，同一道菜又做好了，劉大明吃得有滋有味。等劉大明放下筷子，老太太笑道：“大明，你明白你飯店生意不好的原因嗎？是你們沒有招牌菜。”

“招牌菜？”劉大明激動地說：“老人家，你說得太對了，我一直為此事煩著呢，你就教教我怎么做這道雞肉吧？”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老太太笑著說，“以后不管誰來吃飯，你都不能拒絕。”

“老人家，我向你道歉。我懂了，來的都是客。”劉大明不好意思地說。

就這樣，老太太開始教劉大明做菜。老太太說，她做的那道菜叫“五香脆皮雞”，是祖傳的手藝。

“是嗎？”聽到這里，劉大明脫口問，“我在王回飯店干過，我怎么沒見他做過這道雞肉？”

老太太輕嘆了一聲，沒有回答，一臉的傷心與無奈。劉大明不好多問，不過，他料定老太太一定有難言之隱。

在老太太手把手的指點下，劉大明很快學會了“五香脆皮雞”的做法。然后，他在店里推出了這道招牌菜。很快，劉大明的飯店出名了，四面八方的食客紛紛慕名前來。

這天一早，還沒到吃飯的時間，店里來了一位戴著墨鏡的中年男子，一進門就點了“五香脆皮雞”。劉大明應聲進廚房做菜去了。一會菜做好了，劉大明親自給客人端上。

劉大明放下菜正要離開，客人把他叫住了。客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里，邊嚼邊點頭，然后，客人慢慢地把墨鏡摘下說： “劉大明，你還認識我嗎？”

“王回！是你？”劉大明這才發現，這個客人竟然是王回。雖然，劉大明對王回的怨氣早就消了，但是王回的突然出現著實讓他吃驚。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的這道招牌菜應該是我媽教你做的吧？”王回說。

“王老板你真厲害，一嘗就知道。”劉大明說。

“小時候，我媽給我做過。”王回說，“我開飯店時也吃到過。”

劉大明一聽這話，愣了一下，本來想問對方，當時為啥不推出這道菜。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他突然想到當初老太太那傷心、無奈的表情。

王回似乎看出劉大明的心思，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當時為什么沒做這道菜吧？你肯定不相信，那老婆子不管我怎么說，她就是不教我做。想不到，她教你了。”

劉大明愣了一下，不知說啥。不過，他從王回一個“老婆子”的稱呼里，卻聽出了他對老太太的怨恨。這時，王回站起來，對劉大明說：“雖然老婆子沒教我‘五香脆皮雞’的做法，但這道菜的工藝、配方是我家祖傳的，從今天起，你不能再做這道菜了。否則，我會到法院告你。”說完，他轉身就走了。看著王回的背影，劉大明呆住了。

當晚，劉大明一夜沒睡，他根本沒法睡，靠著“五香脆皮雞”這道招牌菜，他的生意剛剛有起色。可是，眼看就完了，他能不煩嗎？

劉大明讀過一些書，加上在外面打了幾年工，多少知道一些法律，“五香脆皮雞”的確是王回家里祖傳的，再做，劉大明還真擔心惹上麻煩。想著想著，眼看天就亮了。最后，劉大明決定找王回談談。于是，劉大明起身趕往飯店。

“劉老板，你可來了。”剛到店，伙計小李就上前說。

“怎么了？”劉大明疑惑地問。

“劉老板，我來的時候，聽旁人議論，王回昨天晚上把他母親打傷了。”小李說。

“怎么回事？”劉大明吃驚地問。

“王回昨天不是來了嗎？聽說一到家就跟他母親吵起來了，后來還動手了。”小李說。

劉大明聽完轉身就走，他心里清楚，王回母子一定是為了招牌菜而吵起來的。做生意賺錢固然重要，但是他不想看到老太太因此而傷心，他要找王回好好商量，實在不行，他就不做這道菜。

當劉大明來到王回家的時候，沒見到王回，只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眼前的王老太太臉上、手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王回呢？他怎么能這么對你？”劉大明忍不住開口了。

王老太太看了看劉大明，答非所問：“大明啊，你來了？我知道你會來的。”

劉大明愣了一下，心疼地問：“王老太，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非要你教我做脆皮雞，否則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王老太太長嘆了口氣說：“大明啊，沒你的事。”

劉大明看著老太太的傷，請求對方跟他去醫院治療。“不用，一點皮肉傷，不礙事，過兩天就好了。”王老太太看著劉大明。

靜默了一會，劉大明忍不住問：“聽說王回的飯店破產了，到外地躲債，怎么突然回來了？”

王老太太想了一會，慢慢說開了。其實，王回的飯店生意很好，不可能破產，可是他好賭，飯店賺的錢根本不夠他花。而且，每次賭輸回來 都逼老太太給錢，還經常罵老太太。本來，王老太太也打算把“五香脆皮雞”做法教王回的，可是看到他這樣就沒教。王回當然知道他母親會做“五香脆皮雞”，債主也同意用“五香脆皮雞”的秘方來抵債，于是王回逼老太太把秘方傳給他，可老太太就是不傳。后來，王回被債主逼急了，只好關門跑了。

聽到這里，劉大明輕嘆了一聲。“大明，你不是想知道我為啥要把‘五香脆皮雞’的做法教你嗎？我看好你，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只要這‘五香脆皮雞’一傳出去，王回就肯定會回來。不管怎么樣，他是我的兒子，我不忍看著他越陷越深啊。然而，我錯了，他就是白眼狼，居然動手打我！”王老太太越說越激動，干枯的眼里溢滿了淚水。

劉大明連忙安慰她。王老太太又問劉大明，王回是不是到飯店鬧事了。劉大明愣了一下，把王回逼他停做“五香脆皮雞”的事說了。

“大明，你聽我說。”王老太太說，“我就知道他會這樣，沒事，我把脆皮雞的秘方給他了，他昨晚就跑了。我想他一定是拿秘方去給債主抵債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敢做脆皮雞了，人家會告我的。”劉大明說。

老太太看著劉大明，笑道：“大明啊，放心吧，他有秘方也沒用，沒我，根本做不出脆皮雞真正的味道，因為只有我才懂得掌握火候的訣竅。當然，為了安心做菜，你可以不用‘五香脆皮雞’這個名，我看，你就用‘良心雞’吧。”

劉大明正要說什么，手機響了，是伙計小李打來的，說店里來了許多客人，都要點“五香脆皮雞”，叫劉大明快點回去做。

“好，小李，我馬上回去，請你告訴客人，以后啊，我們店沒有‘五香脆皮雞’這道菜了，我們的招牌菜是‘良心雞’。”劉大明激動地說。

“老人家，我一有空就過來看你。”劉大明站起身向老太太告辭。

兩天后，劉大明找了個空閑去看王老太太。然而，大門緊鎖。鄰居告訴大明，王老太太昨天已經走了，說是去找她兒子。

劉大明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慢慢離開。從那以后，再也沒有王老太太的消息。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