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候鳥留一個窩

漆園子

在漢語里，“百鳥來朝”一詞意昧著吉樣喜慶。今天，在鋼筋水泥筑就的城市，哪怕有一只鳥來到你的窗前，也是“來朝”——看見它形單影只地落在樹梢前，也令人欣喜。偶爾，看見別人的窗戶前一只鳥跳來跳去，就會覺得，那家人吉祥了。

車水馬龍的市區(qū)，已經(jīng)很難看見有鳥飛臨自家的窗前了。

在渝北區(qū)，我們家附近，有一座不大的湖——雙龍湖。天熱的時候，湖邊居住的人們以及狗兒們都在岸上跑步，在水中游泳。水里有不少野魚，每次暴雨之前都能看見一些大魚因缺氧而漂浮在水面。湖面偶有幾只翠鳥、七八只自鶴以及岸邊林中一大群吱吱喳喳的土畫眉，它們和湖邊四季輪替開放的鮮花一起，給繞湖步行的人們帶來不少樂趣。而這個地方的一草一木以及飛禽的種類，在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散步中，我已了如指掌。

入冬的時候，我們?nèi)ズ吷⒉剑挂馔獾匕l(fā)現(xiàn)湖面多了幾只水禽！那幾只水禽總在湖心一帶游動，在水中扎猛子，它們怕人，絕不靠近岸邊，所以我們無法辨識其種類。

冬天的傍晚，在湖邊散步的人只剩下我們一家和一個執(zhí)著的中年男人。對于雙方來說，我們都是熟悉的陌生人。那天我們終于忍不住要和這位“熟悉的陌生人”分享那幾只水禽帶來的快樂。攀談之后，他說，這些鳥每年都來，來過冬。

原來是候鳥啊！它們居然蒞臨這片被住宅和公路包圍的湖泊！想起法國紀錄片《夢與鳥飛行》里，那些經(jīng)過艱苦飛行才最終到達棲息地的候鳥，我總是為它們的勇敢和堅韌而感動。而這幾只比鴛鴦還小的無名水禽，每年要經(jīng)過多遠的路途，才能到達這里、到達這個被它們當成家園的棲息地？

今天，在我們這座堅硬荒蕪的城市。連青苔、蒲公英都可看成稀有植物，如果有候鳥來棲，簡直是我們的榮幸：它們的到來，說明這里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還不錯。

但是，他說，每年來的都是這幾只。說明它們的種群沒有擴大，說明生態(tài)仍然堪憂。

于是，從這天開始，我們在湖邊散步時，不再放開牽狗繩，怕它在樹叢里亂鉆，不小心搗毀了那幾只無名水禽的窩。

無法忘記《夢與鳥飛行》的開頭那句話：“候鳥的遷徒是一個關于承諾的故事”。但愿，這幾只無名水禽也是為著某種承諾：年年來棲，是為了安撫這片面積不大，水也不甚干凈的湖。而它們經(jīng)過艱苦卓絕的長途飛行終于到達這里，更是安慰了我們荒蕪的心。

后來，渝北區(qū)政府花大力氣來治理這些如珍珠般散落在各處的湖。為了讓湖水徹底變干凈，工人抽干了湖水，掏走沉積在湖底的淤泥，往湖里重新灌注自來水。入冬的時候，工程尚未結束.我擔心的事發(fā)生了：候鳥沒有出現(xiàn)，因為湖底還灑著消毒的石灰。那時，心里好一陣遺憾：這些遠道而來的小鳥經(jīng)過長途飛行終于到達它們過冬的家園時，湖里卻沒有一滴水——它們將去哪里過冬呢？再后來，在園博園，正是冬天，在那里的湖面，我竟然看見了那幾只水鳥，它們在水邊覓食，因為人少，水鳥離岸很近。這一次，我看清了它們的模樣。以前遠遠地看著像是土灰色的羽毛，此時竟向我呈現(xiàn)著它們腹部漂亮的紅棕色以及翅羽上的翠藍色。

我的那份驚喜，仿佛是它鄉(xiāng)遇故知。

但是整個冬天候鳥都沒有回到雙龍湖。我觀察到。湖水重新灌了自來水，也放養(yǎng)了不少魚在里面，但是，負責綠化的機構為了保持環(huán)境清潔，派了不少保潔員天天在湖邊生長的灌木野草的坡上撿落葉，盡職盡責的保潔員把草叢中的落葉以及垃圾撿千凈了，但是卻也打擾了候鳥的棲息地——這些小鳥在雙龍湖越冬，不僅是為了生息。它們還要繁衍，過去那些無人打擾的灌木叢，正是它們產(chǎn)卵孵雛的安全地帶。

而現(xiàn)在，渝北城區(qū)內(nèi)所有的湖泊都經(jīng)過綜合治理了，所有的湖邊草叢都會有保潔員撿落葉做清潔，這些過去每年11月至翌年3月都會在此棲息的候鳥，今后它們還會蒞臨嗎？我們的治理，不僅僅是為了滿足人的賞心悅目，如果還能照顧到自然界的其它生物的生息，給他們留一個可以產(chǎn)卵孵雛的地方，也許，我們的社會，就會顯得更加和諧。

編后語：

尖長的喙，白色的羽毛，在無數(shù)文人騷客的筆下，候烏總有著千種柔情。但由于它們隨季節(jié)變化而南北遷徙，所以想一睹它們的真容，并不容易。

近年來，每到冬天都會有大量野生鳥類來到重慶過冬，能在家門口與它們?nèi)绱私嚯x接觸。想想就激動。

隨著環(huán)保意識的逐步增強，愛鳥護鳥的意識在重慶也逐漸深入人心。

市林業(yè)局傳來消息，未來重慶將進一步完善濕地保護體系。新建濕地自然保護區(qū)3個，使?jié)竦刈匀槐Ｗo區(qū)總數(shù)達到15個：新建濕地公園10個，使?jié)竦毓珗@總數(shù)達到32個，使?jié)竦乇Ｗo率達40%。

重慶將制定出臺《重慶市濕地保護條例》，使全市濕地保護與管理有法可依；同時積極開展?jié)竦厣鷳B(tài)效益補償試點，并逐步將濕地自然保護區(qū)、濕地公園納入補償范圍，“十三五”規(guī)劃期擬開展?jié)竦厣鷳B(tài)效益補償30萬畝；通過生態(tài)補水、植被恢復、富營養(yǎng)化治理等措施，重點加強三峽水庫消落區(qū)濕地生態(tài)修復。治理面積達10萬畝。

那時，重慶給候鳥兌現(xiàn)承諾的時候，重慶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