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
《邊城》是沈從文代表作之一,問世70余年來,有不少研究《邊城》的文章大多從文學方面入手,研究其文章結構、語言風格、藝術風格。本文擬從其文本入手,從語法的角度分析文中的詞匯和句子特點對文本的影響。
一、《邊城》的詞匯使用
詞匯是語言的建筑材料,有人類社會就有語言。詞匯單位有語素、詞、固定短語和略語。詞是由語素構成,比語素高一級的語言單位,并且是句中最小的能夠獨立運用的語言單位。現以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的《現代漢語》所構建的語法體系為基礎展開對《邊城》文本的分析。作品共627段,1644句,43235個字。其中名詞、動詞、方言詞較有特點。
(一)名詞
從名詞的語言表現力角度來看,名詞直陳其事,簡單羅列,給人以對象清晰、明了、簡約和直觀的特點。例如:在作品介紹故事發生的地點,即環境時,作者將環境直觀化、擴大化。“白河的源流,從四川邊境而來,從白河上行的小船,春水發時可以直達川屬的秀山。”其中“白河”、“源流”、“四川”、“邊境”、“小船”、“春水”、“秀山”這幾個名詞成分,讓故事的環境擴大了,不但能讓讀者清楚的了解故事發生的主要地點及周邊環境,還可以拓寬讀者的思維,讓讀者充分展開聯想。
(二)動詞
動詞可以再現動作過程,具有動態性,使情節栩栩如生。例如:在作品中,渡船可謂是一個典型的情節,作品一開始就介紹了白河和白河的渡船以及渡船夫,關于過渡就有了以下一段文字:“老船夫不論晴雨,必守在船頭。有人過渡時,便略彎著腰,兩手緣引了竹纜,把船橫渡過小溪。”其中“守”可以看出老船夫的盡職盡責,他先“彎著”,再“緣引”,最后“橫渡”,這幾個動詞形象而又生動的再現了過渡的情形。
(三)方言詞
在作品中,作者大量使用方言詞匯,故事介紹渡船夫不愿意接受過渡人的錢時“儼然吵嘴時的認真神氣”中“吵嘴”即“吵架”之意,“不管如何還是有人要把錢的”中“把錢”即“給錢”之意。“便把這些錢托人到茶桐去買茶葉和草煙”中“草煙”即“旱煙、土煙”。而老船夫在考慮孫女的未來時,“翠翠若應當交把一個人”中“交把”即“交給”。“請水手喝他新買的白燒酒”,“燒酒”即“白酒”等等。這些方言詞匯的使用,使文章的鄉土味道更濃厚,更體現了湘西鳳凰小城那獨特的鄉土風情。在《邊城》中,作者用詞恰如其分,其中的方言詞匯體現了作品濃厚的鄉土風情,讀者讀來又不會覺得晦澀,使作品增色不少。
由此可以看出,《邊城》的文本最突出的特點是詞語的使用十分樸實。運用常見的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等簡單詞匯就描繪了一幅溫馨而優美、平和而寧靜的邊城風景畫。給人一種清新、樸實以及舒適的感覺。
二、句子
句子是內涵十分豐富的信息載體,可以根據不同的標準來分類,根據句子的語氣分出的叫句類。可把句子分為:陳述句、疑問句、祈使句和感嘆句。作品的句子獨具特色,現以作品的第十二部分,即大老與二老矛盾沖突的部分來作句子分析。這一部分共35段,86句,作品中陳述句居多。
陳述句是敘述或說明事實的具有陳述語調的句子。在作品的第十二部分中共86句,有74句是陳述句,數量之大,可謂是文章最主要的組成部分。陳述句直陳其事,直接而簡單的表述出作者想要表達的意思。例如大老與二老互明心事時,“船總順順家中一方面,則天保大老的事已被二老知道了,儺送二老同時也讓他哥哥知道了弟弟的心事。這一對難兄難弟原來同時都愛上了那個撐渡船的外孫女……”大量的陳述句充實了文章結構,也讓讀者了解了這件事。
疑問句是具有疑問語調表示提問的句子。第十二部分有9句疑問句。疑問句是人們對某事不了解時使用的句式,它的使用增加了文章的靈活性,使文章不再單純的平鋪直敘,讓作品的人物形象更加鮮活。例如:“大老,你信不信這女子心上早已有了個人?”、“大老,你信不信這碾坊將來歸我?”兩個“信不信”屬于正反問,將二老設法把自己的心事向大老坦白的心情表露無遺。
三、修辭
《邊城》除了詞句的使用深具特色外,它的修辭也獨具特色,特別是作品中象征手法的運用,使文章從語言的范疇上升到社會,甚至哲學的范疇。
(一)象征
河水和渡船可謂是作品中最突出的兩個意象,這兩個意象是通過象征的手法體現出來的。在《邊城》中,對河水的描繪具有破壞和死亡的象征意義。作為破壞和死亡象征的河水在作品中隨處可見,“某一年水若來得特別猛一些,沿河吊腳樓,必有一處兩處為大水沖去,大家皆在城上頭呆望。受損失的也同樣呆望著,對于所受的損失仿佛無話可說,與在自然安排下,眼見其他無可挽救的不幸來時相似。”河水如此無情地在剎那間將人類建設的生存條件奪走,顯示了自然無窮的力量,而人們無可挽救也無法抗拒的自然力量則是死亡。作為死亡象征的河水與作品中人物的死亡都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生孩子后喝冷江水死去的翠翠的母親,在河水里淹死的大老,他們的生命都是河水奪走的;而老船夫的死則是通過他的化身——小船,在他死去的晚上被河水沖走的場面,象征性的表現出來的。而且河水的破壞和死亡的象征性從作品中人物順應命運的態度也可以表現出來:他們都以為子女的死亡是無法抗拒的天意,這就說明了他們順應命運的人生觀。
(二)隱喻
作品中隱喻這種修辭手法也十分突出。翠翠是人與自然的契合,作為一個隱喻性符號出現。她取名于兩山童竹的逼逼誘人的翠色,她在作品中一出現,仿佛就是自然的造化:“在風日里長著,故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她的感情變化幾乎全與特定的自然景物相聯系。這種人格物化、景物人化的人與自然的原始和諧統一,充分體現了沈從文所醉心的“人與自然契合”的人性自然狀態。這是柔性原始主義的一個主要特征。狗,是與人一齊出現的,它通人性,是個靈物。它可以陪翠翠一起出游、起居,還可以與翠翠“心有靈犀”。當翠翠似被人欺負時,它便立即表現出憤怒和反抗。可見重建人與大自然關系的原始和諧統一,復原人與人關系的原始溫情和愛,是作品的題旨之一。
《邊城》的語言平實而樸素,意境淳樸而優美,每一句都“谷粒”飽滿,酸甜合度,像一籃新摘的煙臺瑪瑙櫻桃。劉西渭于1935年說《邊城》是“一顆千年不磨的珠玉”。它亦是一部形象、真切、甘美、圓潤而內涵十分復雜、深遠、深厚的杰作,這些特點通過本文對其文本的研究,在詞語、句子和修辭方面的使用也得到了充分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