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和小綠

潘人木

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國東北的長白山下，有個名叫小紅的小女孩。她和爸爸媽媽住在一間小屋里。

小紅正是貪玩的年齡，她每天都帶著自己的小兔子和小鹿出去玩。有一天，她從夢中醒來。這是個晴朗的早晨，細聽門外，有個孩子在唱歌，“一盆炭，兩盆火，太陽出來曬曬我。”小紅高興極了，趕快穿好衣服往外跑，嘴里也唱：“太陽出來紅似火，家家戶戶胭脂抹，越抹越紅，越紅越抹。”她四下張望著，果然看見不遠的地方，有個小男孩，穿著一身綠色的衣服，袖子和下擺都垂著飄動的流蘇，頭上戴著一頂小帽子，小帽子上有一個鮮紅的帽結兒。

他們兩個見面，起先都露出驚異的神色，然后慢慢走近，互相注視了一會兒，那男孩子開口說：“你的小兔小鹿好可愛，讓我摸摸好嗎？”

“好，好！”小紅說著，就把她的兩只小動物往那男孩面前送。就這樣，小紅和那穿綠衣的男孩子玩起來了，好像他們是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似的。玩夠了小兔小鹿，又玩跳房子，扔銅錢，兩個人又是玩，又是笑，高興極了。

他們倆這么在一起玩，一晃好幾個月了，那綠衣男孩來得一天比一天早，走得一天比一天晚，他們彼此都舍不得離開。

有一天，小紅回家太晚了，媽媽擔心地問：“你到底上哪兒去玩了？”

“我們就在咱家附近玩，沒有危險的。”

“你們？你跟誰呀？”

“跟——跟——小綠。”

“小綠？誰是小綠？”媽媽驚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是個穿綠衣服的小男孩，我就叫他小綠，你沒看見他嗎？”小紅的媽媽皺著眉歪著頭思索著說：“我總是看見你一個人在玩，你別騙媽媽了。”

“真的有，我沒騙你。每天早晨他都在門外唱歌，明天早上，你要留心聽，就會聽見的。”

媽媽心里很納悶，怎么會有個穿綠衣服的小男孩天天來跟小紅玩，她竟沒有看見呢？

到了晚上，小紅的爸爸回來，媽媽就悄悄地把這件事情跟他說了。小紅的爸爸也很驚訝，附近十里以內，只有幾個單身采參人，絕對沒什么小孩兒。

他心里想，“難道這個綠衣小孩是一只狼或是一只虎變的，要害小紅？”他雖是這么想，卻沒說出來，只是想好了一個主意，跟小紅的媽媽說：“你去找一個粗線團來，越長越好，再找一根針，把線穿好，交給小紅，等那綠衣孩子再來，叫小紅把這根穿了長線的針，偷偷地別在他衣服上。一定要這么做喲！”

第二天，小紅和那綠衣男孩又玩了一天，可是玩的時候，卻沒有以前那么開心了，因為她一直想著媽媽交代的話，覺得對于一個這樣的好朋友，要偷偷做這樣的一件事，實在“沒有良心”。不過，她又不能不聽媽媽的話。在他們分別的時候，趁那綠衣男孩不注意，小紅成功地把針別在他的后面衣襟上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小紅的爸爸就匆匆忙忙起身，叫了幾個同伴，帶著平日挖參的工具，還隨身帶了武器，順著那條長線，追尋下去。

大伙兒越過陡坡，經過山谷，穿過了樺樹林和榛樹叢，到了一片蒼翠的松林前邊，那條線停在一處向陽的山腰。最使他們驚奇的是，那條線頭，竟被拉到地下去了。再仔細一看，就在那兒，立著一棵老山參，有三、四尺高，生著綠油油的葉子，老山參的頂頭，已經打了紅色的籽，好像一粒紅瑪瑙，看來它最少也有一千年了。小紅的爸爸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和他女兒天天玩的綠衣孩子，就是這棵千年的寶貝！

小紅的爸爸采到這寶貝，賣了很多很多錢，和大伙兒一起分了。他們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老兩口兒更加寵愛小紅，說她給家里帶來了幸運。

小紅的爸爸快樂，媽媽快樂，只有小紅可一點兒都不快樂。

小紅不再唱歌了，她總是回憶著和綠衣男孩共度的快樂時光，想著跟他一塊兒玩的每一個游戲，走遍和他走過的每一條小徑。她相信總有一天，那綠衣男孩又會出現。

當初那個九歲的小紅，現在已經非常老了，她的頭發比云還白，比雪還白，也許她有兩百歲了，三百歲了，有人說她因為吃了綠衣孩子給她的果子，會長生不死的。這在她看來都不重要，她只希望有一天，早晨醒來，又聽見“一盆炭，兩盆火”的歌聲，看見那可愛的綠衣男孩。要是再能看見他，不管怎么樣，她都不會再別一根長長的線在他的衣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