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的奇境

迭戈·阿爾伯雷達

尤金小姐曾經認為，蒂莫西先生住的房間應該是整座房子里最大的幾間之一。但是，當她隨著愛麗絲和蒂莫西走進他房間的時候，她只看到了一個狹小的空間，幾乎看不到什么家具，就好像修道院里的小隔間。整個房間中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扇巨大的中式屏風，它快把整堵墻都遮住了。

在愛麗絲的要求下，蒂莫西把那座玩具房子搬了過來。

“十分抱歉，我的手騰不出來。”蒂莫西說道，“您能幫我移開這扇屏風嗎？”

尤金挪動了屏風，在屏風后面有一面巨大的窗簾。

“也請您把窗簾打開。”愛麗絲請求道，“它們太重了。”

尤金拽著窗簾的一端，然后用力拉。的確，窗簾很厚重，上面的滾輪移動起來都十分困難。窗簾拉開了，后面是一扇百葉窗。尤金小姐沒等他們提示，拉住了百葉窗的繩子，百葉窗升了起來，后面是一塊巨大的能夠移動的隔板。

“這塊板不重。”愛麗絲說道，“我可以自己把它打開。”

這是一塊木頭和半透明的紙做的隔板。愛麗絲能夠輕而易舉地把它挪開。

“噢！”當尤金小姐看到隔板后面的情形時，不禁大聲叫起來。

尤金小姐想得沒錯，蒂莫西的臥室的確很大，在她面前展現的空間和第一層的客廳一樣大。

尤金小姐曾以為，蒂莫西會把他從環球之旅帶回來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或者從威露士夫婦那里偷來的美味佳肴藏在這個秘密空間里。但是，她想錯了。這里簡直就是《愛麗絲漫游奇境》的翻版。愛麗絲用報紙、木板、木棍和其他材料打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奇幻之境。

整個空間被裝飾得和書中描述的場景一模一樣。與瘋帽匠一起用餐的桌子，一朵由雨傘改成的巨型蘑菇，上面有一只用枕頭做的抽煙毛毛蟲，一把皇帝的寶座，還有一面畫著許多微型小門的墻壁……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愛麗絲拉著此時已經目瞪口呆的尤金的手。

“是的，請跟我來。”她對尤金小姐說道。

她把尤金帶到了三根柱子面前。這三根柱子細且高，上面還蓋著一個圓頂，而在不遠處，還有四根類似的柱子。說實話，尤金小姐并不想靠它們太近，因為它們看起來并不怎么牢固。

“小心，可別靠著它們。”愛麗絲提醒道，“它們很容易折斷的。”

是的，這三根柱子是用報紙糊成的，而柱頂的蓋子好像就是威露士太太的帽盒蓋。

“蒂莫西舅舅，請把玩具房子放在這里。”

蒂莫西輕輕地把房子放在地上，然后挪動著小碎步離開。

愛麗絲拿來一個木制的黑色盒子，上面還有一些紅色的裝飾物，好像是一個音樂盒。

“這盒子可不是我做的。”她嚴肅地說，“不過盒子里面的東西是我做的。你能閉上眼睛嗎？”

蒂莫西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當愛麗絲打開盒子的時候，里面傳出了優美的旋律。是的，這的確是一個音樂盒。盒子的襯里用紅色的天鵝絨裝飾，愛麗絲像對待珍寶一樣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兩件東西。

一個裝滿液體的小瓶子，瓶子上面還有標簽。這標簽是愛麗絲前一天做的，上面寫著“喝我”。

此外，還有一塊她那天和尤金小姐一起烘焙的瑪德萊娜小蛋糕，上面用葡萄干的碎屑撒出了一行字“吃我”。

尤金小姐很快就意識到這兩件東西的含義。是的，愛麗絲把它們看作是那本童話里提到的神奇的飲料和食物。如果把這瓶液體喝完，身體就會縮小；而如果把蛋糕吃掉，身體就會變得比房間還大。

“您看，尤金小姐，它們會起作用的。”

的確，在愛麗絲看來，它們確實有這樣的功效。愛麗絲在會讓身體變大的蛋糕上咬了一口，把剩下的放回盒子里，還時不時用余光觀察舅舅。然后，她關上了音樂盒，音樂戛然而止。就在這時，愛麗絲看著自己的雙手和雙腳，繃直所有指頭，仿佛她感受到了那塊蛋糕的魔力一樣。

“我變大了！”

很快，她把自己的身子縮進了那座玩具房子里。

就這樣，小愛麗絲真真正正地變成了故事中的愛麗絲：一個比房子還大的小姑娘。

然后，小愛麗絲從玩具房子中抽出身子，拿起了那只寫有“喝我”的瓶子，喝了一口，把瓶子遞給了尤金小姐。

似乎被這小姑娘的虔誠之心和無邊的想象力所感召，尤金小姐也拿起瓶子，有模有樣地呷了一口。

愛麗絲再次牽著尤金小姐的手，把她領到報紙做的柱子下面。

“您看到了嗎？”小姑娘固執地說道，“藥水起作用了。”

尤金小姐仔細地觀察那些紙質的“建筑物”，突然發現它們原來并不是柱子，而像一張桌子的三條腿。再遠一點兒的地方，那四根用報紙糊成的柱子就像一張巨大椅子的四條腿。她剎那間明白了，憑借一點點的想象力，她自己和愛麗絲在那神奇液體的作用下變成了一個小矮人，在那些桌腿和椅腿之間穿梭來去。

“你說得有道理，愛麗絲，這水真的有魔力。”

愛麗絲花了很長的時間向尤金小姐介紹了她所有的杰作。她幾乎花了一整年的時間來布置這個神奇的房間。真的很難想象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姑娘在沒有大人的幫助下能夠獨立完成這一切。

“蒂莫西舅舅幫了我不少忙。”

“我倒沒怎么幫她。”蒂莫西顯得非常謙虛。

“他做了好多事。”愛麗絲堅持道，“幫我拿這拿那，幫我保管那些書，幫我把它們藏起來。”

說著，愛麗絲從一把椅子上拿起兩本厚重的書。這兩本書正是劉易斯·卡羅爾寫的《愛麗絲漫游奇境》和《愛麗絲鏡中奇遇》。

“事實上，這就是我們最大的秘密。”愛麗絲指著書說道，“這兩本書在我們家可是被禁止的。”

這是兩本巨大的書，大得離奇。愛麗絲在它們旁邊顯得那么渺小，就好像她真的喝過那種會讓人變小的神奇液體一樣。對愛麗絲來說，想要擺弄它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這也帶來一個好處：書中的插圖顯得那么龐大、震撼且逼真，每一頁就好像是一扇巨大的窗戶。愛麗絲可以透過它們領略真正的奇境世界。

蒂莫西走近尤金小姐，對她說了一句深奧的話。

“尤金小姐，您看，請您看我是如何看她的。”

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尤金小姐還是看著蒂莫西的眼睛，而蒂莫西正專注地看著愛麗絲的眼睛。

蒂莫西的身體和鼻子就像一塊帶箭頭的指路牌，尤金小姐順著他鼻子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正陶醉在那些巨幅插圖中的愛麗絲。

愛麗絲著迷地看著、摸著那些圖畫，仿佛通過她的手能夠穿越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屏障，進入那令她心馳神往的奇境世界。（摘自《噓！別提愛麗絲》，新蕾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