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飛的白鶴，原來去了父親的老家

劉莉

小時候，經常問父親

大慶的白鶴

冬天都去哪兒了

他說，去南方了

南方的哪兒啊

他說，南方很大、很大

大慶的白鶴，原來

都去了父親的老家——

安徽省一個叫菜籽湖的地方

這是幾位跟蹤白鶴的人

今天，在電視上說出的

秘密

五十五年前的冬天

父親從菜籽湖畔起程

急著到北方來，要參加

一場石油大會戰

彼時，舉家南遷的白鶴

也從北方起程

他們相向而行

都一樣的任重道遠

從一個濕地，到

另一個濕地

他們交換著場地

白鶴留下的空巢

成了逆行人的隔壁

白鶴年年南飛

父親只在夢中回家

或者，趁著在荒原上

栽種采油樹的間歇，仰頭

目送它們一程

直到蘆葦第三次返青

他的頭生女就是我

和白鶴一起降落

如今父親年老體衰

像一只飛不動的老鶴

再也不關心大鳥南遷的去向

當他得知電視上的消息

卻像受到了某種秘示

渾濁的眼珠放出異彩

說什么也要再回一次老家

還要和最后收秋的白鶴

搭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