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賣奶難”

王先知+里雨曦

進口生鮮乳低價沖擊和國內庫存增加重疊，導致國內原奶價格不斷走低，拒收限收現象普遍。

繼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帶來的沖擊后，這一年來，奶牛養殖戶和企業再次過上了苦日子。

受乳品市場消費增長放緩影響，加上進口復原乳的低價沖擊，原奶價格不斷創下新低，即便如此，不少乳品企業還提高收奶門檻或限收拒收，奶牛養殖業遭遇嚴重的“賣奶難”。

以國內最大的養牛企業現代牧業為例，該公司發布的今年一季度報告顯示，前3個月營業收入為11.06億元，而2015年同期為12.33億元，同比下滑了10.3%;營業利潤為5415萬元，而去年同期則為2.28億元;凈利潤為5569萬元，去年同期為2.19億元，營收和凈利潤都較大幅度下滑。

一位行業專家分析，由于消費市場平淡，同期國際市場的生鮮乳進口激增和國內原奶庫存增加重疊，造成國內乳品企業產品積壓，進而傳導到上游養殖業，造成生鮮乳價格持續走低，養殖效益下降，特別是散養戶和部分不規范和養殖水平低的養殖小區出現賣奶難，局部地區出現殺牛倒奶現象。

危機之下，奶牛養殖業出路何在？

有多困難？

乳品消費市場疲軟加劇乳企產品積壓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其收奶積極性。

現代牧業每天產奶3100噸左右，蒙牛收1500噸，剩下的大部分賣給其他乳企，該企業自身也消化一部分，此外每天還要噴粉300-500噸，目前的噴粉庫存大約有6000噸左右，企業壓力很大。

現代牧業的窘境并非個案。一位現代牧業人士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介紹，目前國內很多奶牛養殖企業現金流極度缺乏，現金鏈一斷就會面臨崩盤的危險，即使幾家大的養殖企業也很困難，如華夏乳業、東營澳亞都曾經找過現代牧業尋求接盤，包括奶牛養殖巨頭恒天然目前也急于找人接盤國內養牛業務。

一位中鼎牧業人士也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介紹，從去年年底開始，一些乳企就開始限量收購原奶，因為他們用不了那么多原奶，即使收購了也得噴成粉儲存起來，很多中小牧場的日子過得很艱難。目前中鼎牧業賣出的原奶價是3.7-3.9元/公斤，雖然暫未出現虧損，但是如果價格低于3.5元/公斤就危險了。

黑龍江雙城某牧場的范經理告訴《財經國家周刊》記者，目前當地的收奶價格多為3.5-3.6元/公斤，已經快跌破成本價了，就算是下游生產企業很好地履行了合同按時收奶，這樣對養殖企業來講也很困難。

相比養殖企業、大型牧場的抗壓性，中小養殖戶的日子則更為艱難。黑龍江肇東市的一位養殖戶陳女士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介紹，從年后開始，企業收奶的量就不斷的在限制，收奶的價格也一降再降，已經沒有什么錢可賺了。

多種因素

農業部有關人士告訴《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今年以來，奶業生產呈現下行態勢，奶牛養殖進入一個比較困難的時期，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乳品企業限收拒收，“賣奶難”加劇。一些乳品企業采取“新戶不增加、老戶不增量”和提高乳蛋白、乳脂率、體細胞數等檢測指標門檻的方式，變相壓減收奶量，奶業主產區尤為突出。

二是生鮮乳價格下跌，養殖虧損嚴重。據調查，目前大中型養殖場的奶價3.8元/公斤，同比下降10%;小規模戶和養殖小區的奶價3.0-3.2元/公斤，同比下降15%。由于乳品企業限收拒收，造成養殖虧損從小規模戶向大中型養殖場蔓延，虧損面進一步擴大。

三是奶農信心不足，退出奶牛養殖。特別是奶牛養殖的中小規模戶和散戶，對養殖前景缺乏信心，一些養殖大省普遍反映，去年“賣奶難”把散戶擠出了奶牛養殖，今年“賣奶難”將迫使一部分中小規模牧場出局。

消費的疲軟加劇了賣奶難的局面。來自尼爾森市場調查數據顯示，2015年液態奶銷售額同比增加4.4%，比“十二五”期間平均增長率低9個百分點。元旦和春節是乳品消費旺季，但伊利、蒙牛等企業反映今年兩節期間乳制品銷量并沒有增長。

此外，進口乳制品的增加，也抑制了生鮮乳本土優勢。公開數據顯示，近年來我國乳制品的對外依存度逐漸加大，經測算2008年為5.2%，2010年達到13.3%，2013年達到23%，2014年達到了27%。

前述現代牧業人士介紹，我國乳制品企業上游對下游長期存在很強的依賴性，有的下游企業為追逐凈利潤，放棄國內奶源轉而選擇價格低廉的進口奶源，這對國內奶牛養殖企業雪上加霜。

目前，國內乳業收奶的價格平均在3.7元/公斤左右，優質的原奶可以賣到3.9元/公斤，但是進口生鮮乳的價格在2015年大約為2元/公斤，2016年3月更是跌破2元/公斤，目前低至1.7元/公斤左右，不到國產原奶價格的一半。

與此同時，許多乳品企業庫存了大量的原料粉，目前主要在消化奶粉庫存，也減少了原奶收購。來自農業部的數據顯示，目前全行業原料奶粉庫存約50萬噸，是正常庫存水平的3倍，折算相當于全國生鮮乳年產量的10%。

如何解困

“接下來業績恐怕會更糟糕，國家有關部門如果再不采取舉措調控，企業都快沒法干了。”前述現代牧業人士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說。

有不少專家預測行業的低谷期會延續到今年年底。但在一位大型養殖企業的負責人看來，“如果國家不出臺政策支持，到年底形勢也扭轉不過來，可能得到明年了，那我們就很難維持了。”

緩解當前“賣奶難”困局，有關部門已經開始采取行動。

5月20日下午，農業部召開乳品企業座談會，圍繞振興中國奶業進行交流探討。農業部部長韓長賦在會上強調，乳品企業是振興中國奶業的主體，希望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堅定信心，攻堅克難，共同推動奶業轉型升級，開創振興中國奶業的新局面。

韓長賦提出，希望乳品企業與奶農加強利益聯結，簽訂穩定、長期的生鮮乳購銷協議，發展訂單農業，乳品企業要采取收購、托管、參股奶牛養殖場（小區、合作社）等方式，推進奶牛養殖和乳品加工雙輪驅動，讓企業有優質奶源，讓廣大奶農共享奶業現代化成果。

另據《財經國家周刊》了解，食藥監總局也在近日召開相關會議，了解當前乳業形勢和問題，為破解行業發展中存在的問題積極行動。

不少業內人士還提出，鑒于國內奶牛養殖企業現在遭遇的困難，國家層面應該對我國奶牛養殖行業和乳品加工企業做好科學規劃，國內生產多少奶，加工企業需要多少奶，進口多少奶，做到心中有數并提前籌劃，防止原奶價格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