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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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生豬養殖產業透視(二)
陳佳

(接上期)
在行業的垂直整合中,除了合同生產方式的應用和推廣外,不同產業鏈環節的企業同時也通過向上游或下游延伸擴張而進入生豬養殖領域,實踐自行一體化的經營模式。公司內部的垂直整合有助于減少運輸成本,有利于產品數量和質量的供給管理、供應鏈價差管理,減少現貨市場的波動,也有利于新技術的采納與運用等。但這種企業通常需要投入大量資金,這一特點限制了這種組織形式企業的發展。縱向一體化經營的養殖企業數量雖在少數,但其產業集中度很高。2010年,美國前十二大養豬企業擁有的產能占全美國母豬產能近42%。
美國前十二大養殖企業中大都由大型屠宰加工企業通過向上游擴張進入養殖領域,如Smithfield Foods、Triumph Foods、Seaboard Foods等;或由龍頭飼料生產商向下游延伸而實現一體化經營,如Cargill,Tyson Foods。這些大型龍頭企業利用自身資金、技術優勢,能夠快速有效地發展大型養殖場,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自身對生豬屠宰加工需求的供給,另一方面也拓寬了企業的利潤空間,提升了規模效益。
從美國生豬銷售的方式來看,公開市場交易的主體是出欄量在1萬頭以下的中小型養殖場。出欄量在5萬頭以上的大型養殖場主要采用協議合約的方式出售,而出欄量在50萬頭以上的超大型養豬場中,42%為經營一體化的屠宰加工企業和飼料企業所有,生豬出欄主要用于自身屠宰加工。
我們認為,Smithfield Foods的成長歷程即中下游企業加速整合趨勢下推動美國生豬規模化變革的一個縮影。而其也從微觀層面印證了生豬產業鏈自下而上壓力逆施驅動了上游養殖業的規模化。
Smithfield Foods的成長歷程
Smithfield Foods成立于1936年,最初為一家食品公司,而之后一系列的橫向并購及垂直整合使其由簡單的小食品公司發展壯大成為美國生豬產業領頭羊。目前公司為全美最大的生豬養殖、豬肉加工與銷售企業,擁有超過30%的豬肉屠宰加工市場份額。在美國過去幾十年的行業整合浪潮中,Smithfield Foods是當之無愧的贏家。Smithfield Foods是通過一系列并購活動發展壯大起來的,橫向規模擴張最終引導企業向產業鏈上下游延伸,全產業鏈的經營模式成為以Smithfield Foods為首的美國生豬屠宰加工企業的主要經營模式。美國生豬產業也在此推動下實現了整個行業的規模化整合。
Smithfield Foods全產業鏈經營模式引領行業潮流
Smithfield Foods規模領先、產業鏈完整、品牌強大。公司自1981年起通過一系列收購兼并活動進軍上游生豬養殖環節,逐步形成“種豬繁育→仔豬繁殖→生豬飼養→屠宰加工→終端銷售”的完整產業鏈。Smithfield Foods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生豬生產商和豬肉制品供應商。其旗下的生豬養殖企業及合同生產養殖場可滿足中下游豬肉屠宰加工廠近70%的生豬需求量,極大地保證了貨源的穩定性。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張及縱向一體化的推進,除了采用合同生產方式外,公司也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大規模養殖場。公司在1992年打造Brown,專注于生豬繁育和養殖。1999年公司收購Carroll Foods,不久后又于2000年并購Murphy Farms,分別收獲了兩家34.5萬頭和18萬頭母豬產能。整合后的Murphy-Brown使得Smithfield Foods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生豬養殖企業。
在一系列垂直整合的推動下,公司的母豬存欄量及生豬出欄量都實現了顯著提升,生豬出欄量由2000年的750萬頭左右提升到近2 000萬頭,近年來母豬存欄也穩定在100萬頭的水平。進入2010年,由于亞洲等地H1N1、豬丹毒及豬肺病等疫情爆發,生豬及豬肉出口受到影響,母豬存欄及生豬出欄量有所下降。截至2011年,公司生豬養殖部門共有存欄母豬82.7萬頭,出欄生豬1 640萬頭;豬肉加工部門擁有40個屠宰加工廠,日均屠宰產能11萬頭,2011年度共屠宰加工2 730萬頭生豬;自有核心肉類品牌12個。
從整體趨勢上來看,Smithfield Foods盈利狀況呈上升趨勢,但有較明顯的波動,尤其是生豬養殖部門表現出一定的周期性。規模化的養殖并沒有完全打破周期性夢魘,但不同的是短期因素如疫情爆發、季節性旺盛需求成為加劇價格波動、決定盈虧深淺的主要因素。從公司的盈利結構來看,利潤增長重心逐漸由養殖部門轉移到加工部門。主要原因是生豬養殖部門受豬價波動影響更大,利潤狀況起伏不定。而中下游加工零售環節表現得更為穩定,這主要得益于規模化的養殖場保證了中下游加工零售環節原材料供給的穩定性和采購的低成本優勢。
美國生豬價格歷史演繹:從波動加劇到逐步弱化
探尋生豬價格歷史軌跡
歷史上的美國生豬價格波動明顯,呈現出一定的周期性。在過去的三十年間,美國生豬養殖業經歷了規模化變革,生豬價格運行在基本供需關系的影響之外也受到了一系列事件因素的擾動。從規模化進程伊始至今,美國生豬價格經歷了五個較為完整的周期性變動,周期長度先拉長后縮短,進而逐漸模糊化;價格波動幅度也經歷了波動加劇到逐步弱化的過程。而導致美國生豬歷史價格從波動加劇向逐步弱化演繹的根本驅動因素在于規模化。
生豬養殖規模化之利—漸行漸遠的美國豬周期
在美國生豬養殖規模化進程中豬價呈現出三個階段的特點:第一階段:規模化進程初期,生豬價格存在清晰的周期性波動,波峰波谷交替出現;第二階段:規模化進程進入加速期,豬周期愈加明顯,豬價波動幅度加大;第三階段:規模化進程進入深水區,周期性現象日漸模糊,但并非完全消除價格波動,生豬價格仍存在小幅度但較為頻繁的上下跳動包括季節性波動。隨著規模化進程的推進,對生豬市場的作用也會發生改變,前期可能會加劇價格波動,但在整體趨勢上對平抑豬價波動具有很大的意義。這主要是因為規模化養殖對控制產能波動具有重要的作用。
規模化初期:豬價周期波動明了清晰
規模化初期,美國生豬養殖以獨立散戶的農場養殖為主,生豬交易大都采用公開市場的現貨交易。這一時期的豬肉價格呈現出明顯的周期性,受外界干擾較少,生豬市場的供需狀況導致的“蛛網效應”成為影響價格的主要因素。生豬存欄量、出欄量都呈現出顯著的周期性特征,養殖戶根據當前市場價格安排產能,容易產生跟風現象,生產決策往往滯后于市場真實的供需狀況。
快速推進階段:豬價周期性演繹方興未艾
這一階段的生豬價格周期性波動更為顯著,且更為反復。這主要是因為規模化進程加快,市場整合加劇導致波動加大。
規模化深水期:生豬價格企穩但波動并未消弭
規模化深水期,基本為后規模化時代,生豬價格波動減小,周期性現象也日漸模糊。這一時期的波動大多源于季節性因素和偶然性的疫情干擾。總結為:在規模化深水期,豬周期演繹由供給變化加劇導致的價格波動大周期調整為因季節性需求以及疫病因素波動而演繹的價格變動小周期。
生豬養殖規模化對生豬市場價格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供給端。相比于終端消費市場豬肉價格的波動,生豬價格表現更為平穩。
規模化養殖下的合同生產方式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散戶養殖決策滯后的問題,定量定產,市場供給穩定,供需關系也能得到及時的調整。相比于前期的生豬存欄、出欄變動,后期更為穩定。在合同生產方式下,以銷定產的養殖理念使得生豬價格上升時產能無法過分擴張,價格下降時也不會導致產能的過分收縮,避免了過于失調的供需關系出現。在規模化變革深水期,生豬價格的波動主要受季節性因素及偶發疫情干擾。

生豬價格的波動歸根結底源于產能的波動,即能繁母豬存欄量的波動。能繁母豬當期存欄量一般意義上決定了8~9個月后市場生豬供應量,進而影響8~9個月后的生豬價格。我們將美國生豬養殖近三十年的歷程細分成三段進行擬合分析,發現規模化養殖的推進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產能的波動幅度,而供給的波動幅度變小一定程度上平抑了生豬價格波動。產能變動能否對生豬價格形成趨勢性的拉動效應受兩個方面的影響:一是能繁母豬存欄變動的速度;二是能繁母豬存欄量增加或下降的幅度。前者決定了豬價反轉所需要的時間區間,而后者決定了豬價形成反轉的時點。通過對美國生豬價格與8個月前能繁母豬存欄量的擬合分析,我們發現兩者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8個月前的母豬存欄高峰對應當前生豬價格低點,表明產能過剩導致市場供給過剩是影響生豬價格走向的主因。但我們同時發現,數據擬合中并不是每次能繁母豬的存欄變動都與生豬價格走向存在合理的相關關系。這可能由三個原因所導致:一是有些時候能繁母豬存欄量的變動幅度及速度不足以對價格形成趨勢性的影響;二是母豬存欄結構差異導致實際產能情況與擬合情形存在誤差;三是需求端變動及偶發性因素對生豬價格造成的短期不規律波動。所以剔除季節性和偶發性的短期變動,我們發現,多數情況下能繁母豬存欄量的大變動都會引起生豬價格的趨勢性反轉。1980-1990年:該時間段內生豬價格主要有兩波趨勢性的上揚和回落。第一波從1982年1月至1984年1月:1982年1月到10月,豬價由42.03美分/磅漲到63.48美分/磅,與此對應的8個月前的母豬存欄量由275萬頭減少到198萬頭,季度復合增速為-10.42%,降幅達到28.11%;隨后到1984年1月價格逐漸回落至44.02美分/磅,主要因為母豬存欄增加,復合增速為6.92%,增幅為39.71%。第二波是1987年10月至1990年10月間:從1987年10月到1989年1月,剔除年末季節性小高峰變動,母豬存欄整體趨勢上由250萬頭增加到330萬頭,季度環比復合增速為5.67%,增幅為31.76%,價格隨之從65.36美分/磅降到39.29美分/磅;之后產能逐漸淘汰,存欄量回落至260萬頭,降幅為21.26%,價格隨之拉升至65.71美分/磅。除此之外,更多情況下,豬價隨產能短期調整而呈小幅波動狀態。
1991-2000年:該時間段內特別是1991-1994年間,能繁母豬存欄量大都表現為季節性的小幅變動,整體上維持穩定水平,生豬價格也較為穩定,這主要是規模化養殖帶來的。生豬價格較為顯著的趨勢性變動表現在以下三段:1995年1月至1996年7月,由于母豬存欄量整體下滑,復合增速為-3.05%,降幅達到16.94%,生豬價格應聲而上,由39.70美分/磅上升到62美分/磅左右;此后在高位短暫維持后,從1997年4月到1999年4月,母豬存欄量逐漸增加,增幅為15.62%,價格開始回落。
2001-2012年:進入21世紀,規模化進程進入深水區。合同生產方式下的母豬存欄量在長期內處于相對平穩的狀態,變異系數僅為0.03。該時段生豬價格變動除了受供給端產能變動影響外,更多的受需求端牽制,如季節性旺盛需求、出口量變動及疫情狀況。例如2008年上半年行情下跌主要是因為受國內經濟危機影響,居民的豬肉需求下降。較為顯著的價格趨勢性上漲是在2009年下半年至2011年,該階段能繁母豬存欄量下降10.47%,復合增速為-1.38%。同時由于國內居民消費復蘇及國外出口市場恢復,生豬價格持續反彈。但在該區間由于2009年下半年亞洲爆發H1N1疫情,導致美國豬肉出口量銳減,國內供給過剩加重,市場行情短暫向下,由于產能一直處于淘汰狀態,并未改變價格向上的走勢。
綜合上述分析,生豬養殖的規模化變革的確起到抑制產能波動的作用。隨著規模化進程的推進,周期內的產能復合增速降到5%以下,波動幅度也由最初的30%以上下降為10%左右,多數情況下更低,在3%左右。
在合約生產方式下,生豬的交易價格按照合同價格進行交割,合同價格依據現貨市場價格調整。這種模式導致養殖場處于區域性的封閉市場,無法掌控公開市場價格行情,而大型屠宰加工企業等買方力量擁有絕對的信息優勢。隨著買方市場集中度的不斷提高,大型養殖場不得不與特定買方力量綁定,導致買方壟斷的形成。買方壟斷極大地損害了養殖場利益:一是合約雙方權利不對等。由于農戶數量遠遠多于買方,某一地理區域的買方甚至是唯一的,導致大多數生產合約都是單邊合約,養殖場只得接受很低的收購價格。二是合約極大地妨礙了市場透明度。由于合約條款的保密性,農戶無法獲知其他合約信息,但屠宰加工企業卻了如指掌。三是合約執行困難。農戶不敢輕易違背合同,因為很難找到下家,但采購方占據優勢地位,可能不會嚴格執行合同。四是合同生產成為新企業的進入壁壘。新進入者無法取得貸款,而生豬養殖是資本密集型行業。在權利不平等的買賣關系下,生豬真實出場價整體上呈明顯下降趨勢,養殖戶利潤空間被擠壓。另外,生豬價格的波動性不斷減小,市場行情更為穩定。
生豬養殖規模化帶來養殖模式的轉變,封閉市場的合同生產交易方式更多地取代了公開市場交易。從1994年到2009年,公開市場交易量由60%以上下降到不足10%。生豬的出場價與豬肉零售價之比呈不斷下降趨勢,近年來逐漸趨于平穩,這一方面表明相對于終端市場,生豬養殖領域的盈利空間受到擠壓,另一方面也可看出規模化的確對價格的波動起到了抑制作用。
生豬養殖行業的整合導致產業鏈兩端的價差不斷拉大。終端零售市場價格遠遠高于生豬出場價,這也是因為下游買方壟斷的存在。過于集中的零售商在豬肉采購上具有強大的議價能力,屠宰加工企業為了保證利潤空間,轉而將成本轉移到源頭養殖場,不斷壓低收購價格。而這種權利的獲得是由于規模化養殖模式下的合同生產方式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