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墨韻 隨筆抒懷

The six principles of Chinese painting proposed by Xie He （479 AD to 502 AD）， a famous painter and theorist in Chinese ancient time， play a significant role in assisting numerous artists in drawing better artworks. Making a deeper interpretation of these principles can not only improve our drawing levels but also enhance the ability of appreciation.

南齊人謝赫（479～502）創設“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歷經1500年，塑造了數代文人畫家。深研先人技法，認真實踐探求，晏本立老師又提出“氣象靈動、適意造形、酌情用筆、黃金定位、隨心賦彩、繼往開來”新六法，將謝赫“氣韻生動”升華為“氣象靈動”，即心出意造，氣在筆力，象在紙上，點劃間“形、氣、象”赫然情懷，具象、意（心）象、漫象、情象、抽象五格融合，自然灑脫之氣韻頓時升華為畫面的靈動之象。細細研來，情真意切，心意兩絕，妙不可言。

一、格法運墨，韻以言志

“畫必周氣韻”（郭若虛《圖畫見聞志》），氣韻是中國畫之靈魂。大家知道，精彩的中國畫必備紅黃藍黑白灰六色，紅黃藍為七彩之源，黑白灰為黑統正色。

墨為韻之基。“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老子《道德經》），玄黑是眾色之主，顯深奧、神秘、無限、幽遠、冥靈、縹緲，即道之本體。墨分五色，行墨馳韻，潑墨言志。中國畫繪畫歷史上，縱是放達自然、任性無為的“魏晉風度”畫家，嘉陵山水“一日而就”，把水墨技法應用于人物畫、粗筆大寫意，筆力“力健有余”，筆勢圓轉飄舉，設色簡淡。“曹衣出水，吳帶當風”的吳道子，半官半隱、笑傲江湖、詩畫結合、墨法渲染一體的水墨山水先驅王維，氣韻俱盛、以水破墨、隨意縱橫、筆墨積微、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破墨法”創史人張璪，“或揮或掃，或淡或濃，隨其形狀，為山為石，為云為水，應乎隨意，倏忽造化，圖出云霧，染成風雨，宛若神巧，俯視不見墨污之跡”的“潑墨法”鼻祖王墨，“筆畫縱逸，不專規矩”、開粗筆大寫意、水墨人物畫之先河的石恪，畫羅漢“胡貌梵相，曲盡其態”、勾線以鐵線描為主、極度夸張變形人物畫始作俑者貫休，“全景山水”筆法墨法并重、撰山水畫立法要籍《筆法記》的荊浩，畫石用“礬頭皴”、畫面像“疊糕”、山如刮鐵、石體堅凝、峭拔雄奇深遠的全景山水畫家關仝，圓筆短披麻皴山石、多用渲染少施勾勒、以淡墨輕嵐寫江南山水平淡天真之趣的董源，善作高遠之景、用禿筆逆峰點山石陰陽面、江南山水清浚秀潤和樸拙高曠氣勢相間的巨然，立鼎五代水墨山水畫，形成北“荊關”、南“董巨”之勢；用細淡墨線勾畫花鳥輪廓、重彩暈染著色蓋住墨跡富麗工巧的勾勒填彩法的黃荃，秉承格調秾麗、細膩逼真家風的黃子均，運用“水墨淡彩”，“落墨為格，雜彩副之，跡與色不相隱映”（《圖畫見聞志》），以筆墨為主，輔之淡彩，描繪野竹、水鳥、魚蟲、蔬果，形骨清秀、樸實淡雅的“江南布衣”徐熙，聯手將皇家宮苑之奇花異石、珍禽瑞鳥打造成“黃家富貴”畫卷的黃家父子，開辟了“徐黃異體”的獨立寫意花鳥畫；主張詩畫相融相通、“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的宋代文人畫倡導者蘇軾，“人有悲歡窮達，竹有榮枯豐瘠”、借助墨竹表現品德節操和胸懷、“畫竹必先得成竹于心中”的文同，用淡墨圈花瓣、濃墨點花蕊花萼、粗筆水墨一筆畫枝干、在“墨暈法”基礎上獨創畫梅“圈花法”的楊無咎，不求形似、不拘陳法、筆墨簡淡、黑白相生、意趣超凡、似含禪機的法常，花葉用白描勾勒、淡墨暈葉面花莖、正葉著墨反面留白、善畫墨水仙和墨蘭花的趙孟頫，順應宋代繪畫語言由漢唐工筆重彩轉向水墨淺絳、繪畫理論重理輕形、崇尚筆墨自然和意趣、脫落形似、反對精巧、強調寓意和抒情的宋代文人畫，畫風剛健雄渾、匯聚墨色輕靈、筆勢內卷的“卷云皴”，以點擢聚集皴山石的“雨點皴”（“芝麻皴”），山水畫高遠、深遠和平遠“三遠法”，講究筆墨韻味皴、擦、點、染“宋人格法”的李成、范寬、郭熙之“三家山水”；用積橫點為山、以水墨灑點染表現煙云變化、風雨微茫、雨霽煙收江南山水典雅含蓄之美的米芾、米友仁父子等等，潑撒詩畫、斷代千年，水致墨散、濃淡抒懷，干濕隨筆、點線顯性，墨分深淺、韻顯風格。

《詩經》序曰：在心為志，吟誦為詩。縱觀中國畫史，上下千年，歷朝畫家，都以墨抒情，以韻言志。趙孟頫提倡“寫意”，強調以書入畫，追求繪畫中的筆墨趣味，用枯筆淡墨、淺絳設色的方法，體現其疏淡雋逸的格調，故“畫以三筆五筆得其神者佳，雖筆筆工整敷色麗，既得其妙，神亦難至”（《題沈周花果》）。雖然我們不清楚墨跡何以使孔圣人的《論語》、《詩》、《書》、《禮》、《春秋》亙古流傳，但水墨神韻卻成為中國士大夫乃至宋明皇帝張顯“德、道、志、意”的載體，上承先秦，下續久遠。

二、心空大膽，隨心哲理

人生如落墨，心空明事理；忌粉花秾艷，清水出芙蓉。心空有勢，圓潤大器。“繪事不難于寫形而難于寫意”（《書畫鑒影》），目的性太強運筆則生硬，過于關注表象卻抓不住特征。心空則氣韻靈動，意氣風發，運筆隨興，畫面飄逸，不拘于物象，意象特征可隨筆入畫。“大膽”非盲目，是大氣、灑脫、不拘小節、不落俗套，有心點綴色不綻，無心落墨絲萬縷，大膽可超凡脫俗。

1、心空則睿智。“無心偶會，則收點金之功”，人生的修養、內涵盡在行筆走墨之間。“人巧不敵天真”（《明畫錄》），董其昌首先認為“氣韻不可學，此生而知之，自有天授”，具備藝術天賦和秉賦，就能做到心智樸素，氣韻飄逸；同時重“士氣”，提倡“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要深研技法，把握規律，提高理論素養，以書法筆意作畫，達到表里如一，即張璪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理念，把南宗有文人氣、注重抒情的“頓悟”，北宗有匠氣、注重寫實的“漸修”哲學引入山水畫，達到了棄彩就墨、棄濃就談的畫寫人生的境界。人心空明，墨暈自然，“吳門畫派”意韻見長，筆墨見勝，抒寫自得其樂的生活，寧靜典雅、蘊藉風流。不拘形式，沈周用粗筆水墨和淺絳體現“剛中有柔”；不墨守成規，唐寅用筆墨靈逸、暢快淋漓、勁健繁茂、沉郁秀雅，體現其疏狂放任的“江南第一風流才子”的風格，極富詩情畫意。故“學窮性表，心師造化”，以自然萬物為師治學，窮究事物本質和現象，充實自己的涵養，提高自己的技能。

2、睿智則大膽。在心為志，墨潤意釋，主觀意志是建立在豐富人生經歷和較高理論素養之上的。陳淳有超然絕俗的人格理想，常體現在他淡墨寫意、風姿柔媚，墨韻明凈、素靜高逸、洗盡鉛華的畫風中。明朝推崇“不是旗動是心動”的“心本體”主觀意志論，人為本、水為基、墨為脈，“浙派”院體畫家戴進以墨為源體，在深研前人技法基礎上，用“斧劈皴”畫山水，使其筆法簡勁縱逸、氣勢雄偉渾厚，匯郁茂清朗、陰陽剛柔一體；創“墨暈法”畫山峰，暗部用刷筆，筆跡粗放，墨暈濃潤，亮部不施墨，獨顯蒼健挺拔之畫風應運而生。

3、大膽則隨興。畫家創作要“發乎情性，出乎自然”，心理上無牽無掛，無礙無滯，胸中坦蕩，了無雜念，空明澄澈，物我兩忘。元代水墨“君子畫”將梅、蘭、竹、菊、水仙、荷花、松樹、秀石等象征堅貞、清高、孤傲的君子人格入畫，使“墨君”、“墨花”、“墨禽”極富人文魅力。人不能活得太累，什么都搶先會累死自己。子曰：“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論語.述而》），孔子說，人生的目的就是弘揚天地大道，做人以德為高，以仁修行，以玩藝聊為小憩，以調劑生活，精神放松。

三、快世慢墨，盛世人格

一滴墨，干點無趣，遇色成結；一滴水，即溶詩畫，情牽萬里。我們處在信息時代、盛世年華，社會發展日新月異，人才輩出川流不息。如何忍耐寂寞，克服浮躁，學業專功，靜以制動，以慢潤世，才能獨領風騷。

1、畫格人品，韻涵人生。畫以人重，藝由道崇，“畫格，即是人格之投影”（潘天壽《濱虹論畫》），畫品之高，根在人品。自古文官善詩畫，不是閑情修士才作畫，中國科舉制度影響致深，詩畫傳世之作，文官著作者眾。宋、明皇帝雅愛繪畫，宋太祖趙匡胤就是書畫愛好者，宋徽宗趙佶更是才華橫溢，明太祖朱元璋積極倡導剛硬蒼勁的南宋院風，宋、明上層士大夫中作畫蔚然成風，非推崇民間閑情修士作派，提高治國方略、修性理政之內涵矣。工筆重彩是皇家享受，水墨淺絳是理性詩情的精神境界，粗筆寫意是個性的張揚。在紛繁復雜、浮躁的社會生活中，繪畫能修身、養心、習性，增強藝術鑒賞能力，提高藝術品位。（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云：“竊觀自古奇跡，多是軒冕才賢，巖穴上士，依仁游藝，探賾鉤深，高雅之情，一寄于畫。人品既已高矣，氣韻不得不高；氣韻既已高矣，生動不得不至。所謂神之又神而能精矣。”杰出畫作，必有高潔人品、深厚學養、靈敏才思，氣韻高雅，自然生動；得意忘言，畫外之音，畫中詩意在畫外；有畫之處看畫，無畫之處看器局。

2、易像同體，謙道隨緣。王微《敘畫》云：“以圖畫非止藝行，成當與《易》像同體。”《易經》六十四卦中，唯一一個六爻皆吉的卦是“謙”卦。卦象是高山藏于大地之下，人縱然有像山一樣的宏圖偉業，也能謙和地藏于大地之下。謙虛是種美德，唯有做到謙和，人才能在任何時候保證平安，繪畫養性，故同修道。藝“雖小道，必有可觀焉”，藝術達到一定高度與道無二，即“或格高而思逸，信筆妙而墨精”（蕭繹《山水松石格》）。故“藝也者，雖志道之士所以不忘，然特游之而已。畫亦藝也，進乎妙，則不知藝之為道，道之為藝”（《宣和畫譜》）。藝與道、德、仁雖有差別，然“藝”作為生活的一種特殊方式，在藝術活動中通過“游”能體會到“道”的內涵。

3、張揚個性，趣“任自然”。創作本身就是一種超越個人功利的審美活動，精神狀態要絕對的自由，心隨墨走，墨隨水暈，人生隨興，墨潤興致，落墨寫意，精彩絕倫。“揚州八怪”徐渭等以異趣為里、新風為表，以意運筆，使筆墨在有意與無意之間，完成似與不似之間的形象，提倡抒寫性靈，大量吸收草書筆法，滲入金石意味，畫面氣勢逼人。作畫不受拘束，旁若無人，不滯于手，不礙于心，不知然而然，才會出佳品。《莊子·田子方》曰：“宋元君將畫圖，眾史皆至，受揖而立，舔筆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澶澶然不趨，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視之，則解衣般礴，裸。君曰：可矣，是真畫者也”。作畫不是做態，只要需要，不必拘禮，保持創作時應有的精神狀態，全身心忘我地投入繪畫境界即可。

寥寥數筆，為學畫修性之一孔之見，多有疏漏，僅供參考。

Born in 1963， Zhang Biwei is a member of Chinese Artists Association， director of Chinese Hue Art Association， research fellow of Yunnan Fine Arts and Calligraphy Research Institute and secretary-general of Yunnan Artists Association etc. He has participated in various exhibitions and won grand prizes. Many of his artworks have been collected by famous organizations and collectors.

張碧偉， 1963年11月生，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第八次、中國文聯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云南省美術書法研究院特聘研究員，第六屆云南省美術家協會秘書長，云南省文聯秘書長。多年來，積極協助中國美術家協會等組織“中國著名畫家赴湄公河流域國際采風”、“七彩云南、多彩貴州——中國美術作品展”云南采風、“彩云之南 金色田園——中國著名畫家云南行”、云南省美術書法研究院赴臺灣開展文化藝術考察交流等活動，與劉大為主席等大批中國著名畫家分別赴越南、柬埔寨、泰國、中國臺灣及云南等地采風和創作。全景花鳥《有一個美麗的地方》等作品分別入選中國文聯、中國美協、中國美術館舉辦的各類國家級、省級美術作品展；協助鐘開天創作的巨屏工筆壁畫《瑞祥春和圖》被人民大會堂常委會議廳收藏；獨立創作的《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巨幅工筆）》被人民大會堂收藏。多次在成都、昆明等地舉辦“毓秀骨清——張碧偉中國畫展”、“云嶺皇天——張碧偉中國畫展”、“張碧偉中國畫展”等個人展覽。美術論文《立足地域與走出地域——云南現當代美術的發展與成就》發表于中國美協《美術》雜志，《文人墨韻，隨筆抒懷：亦說謝赫中國畫六法論之“氣韻生動”》《中國畫加減法：亦說紅黃藍，再敘黑白灰》等發表在《藝術》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