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失靈

曹澤坤

教堂里的古鐘發出悠遠、低沉的嘆息。淚水已模糊住肖晚的雙眼，她只能隱約看見遠處教堂的輪廓。如果沒有十年前的那場空難，自己如今的生活應該是另外一番場景吧。

肖晚顫顫巍巍地抬起雙手，面朝教堂的方向，對上帝禱告下一個愿望：讓時間倒流回十年前。

2004年，剛滿二十歲的肖晚幼稚輕狂。為了心中的畫家夢想，她不顧養母的反對，毅然與男友白樂分手，并放棄了在國內已經讀到大二的學位，只身前往紐約，開始了她的追夢之旅。

肖晚知道，自己是養母從紐約孤兒院領來的孩子。二十年來，養母對待自己也是視如己出，肖晚不忍心看到養母老無所依的樣子。于是，她決定找到在兒時孤兒院里當老師的姐姐。她想讓姐姐享受久違的家的溫暖。

孤兒院里依舊笑聲滿滿。當年，養母就是在這里領走自己的。肖晚還記得姐姐當時落寞的眼神。

在二樓的教室里，肖晚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姐姐。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引來了孩子們的圍觀。

在將自己心中的大夢想與姐姐說完后，姐姐沉默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接過了肖晚遞來的回國機票。

身份的交換成功讓肖晚激動得對姐姐又親又抱。從此，姐姐成了肖晚，而肖晚留在了紐約繼續完成她的畫家夢想。

教堂里的古鐘不知疲倦地敲著，仿佛在訴說著一段古老的往事。肖晚從回憶中驚醒，她想去孤兒院走走。

夕陽癱瘓在紐約大街上，孤兒院被層層綠網包圍，綠網內嘈雜的施工聲反倒讓人恍惚欲睡。

往事一一在肖晚腦海中呈現。

二十年前，這里承載著姐姐與自己的童年；十年前，在這里自己遞給了姐姐一張斷命的機票；也是在這里，一年前的一場大火差點將自己吞噬。但是孤兒院的大火吞噬了她的容貌，卻也使她的靈魂涅。那次大火，她瘋了一樣救出了十個孩子。

火災后的肖晚不得不進行整容手術。手術過后，肖晚又回到了最初剛滿二十歲的樣子。

風吹起肖晚的長發，吹干了肖晚的淚痕。她知道，是與過去告別的時候了。

肖晚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撥通了白樂的電話：“白樂，我想了又想，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陪伴活著的人。如果我回國，你會娶我嗎？”

“肖晚，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這句話，回來吧，不要再讓伯母傷心了……”

電話那頭傳來肖晚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春去秋來，荼蘼十開。不知不覺，又是十年過去。城北墓園依舊靜謐，子規鳥的啼叫顯得格外刺耳。

“生日快樂，晚晚。”白樂的話語里多了一分心碎。

落葉盤旋在肖晚與姐姐的墓碑上，子規鳥的啼叫仍舊刺耳。

十年前，那個電話掛斷的當晚，肖晚回國的航班失事。

“媽，你相信時間會失靈嗎？”白樂邊推著肖晚養母的輪椅邊問道。

“我倒希望時間能失靈，可惜，我們都不是上帝。”說完養母低頭望向草叢里的荼蘼花。

遠方，還是二十歲模樣的肖晚朝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