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
母親60多歲了,白頭發多了不少。我總勸母親去染一下頭發,母親說什么也不去,說老了有白頭發是正常的。
前些日子,老家有事,爸媽要回去一趟。我知道,其實他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老人們都有舍不開的故鄉情。正好,我也有5年沒回去了,這次陪爸媽一起回去。
臨回老家頭一天,母親破例到附近的理發店染了頭發。黑黑的,看上去年輕多了。以前我怎么勸她,她都不去,今天怎么主動去了呢?我便問母親。母親說,回老家要好好收拾收拾。
老家依然如初,只是道路和房子變了許多,到了村口,那種久違的鄉情頓時更濃了。路上遇見許多熟人,都上前和父親母親打招呼,尤其是見了母親,我比親熱:“哎呀,二嫂,還是這樣漂亮?。 薄岸?,一點都沒老啊……”對母親的贊美溢于言表,母親樂壞了,一路笑容就沒斷過。
一直到晚上,鄰居親戚才算散了,我有些累了,早早地躺在了炕上,而母親和父親還在研究著這幾天怎么請親戚朋友來吃飯。末了,母親突然問父親:“老伴,我真的很年輕嗎?”父親一笑,對母親說:“年輕啥,都老太太了。你就是染頭發了顯的?!薄吧独咸怯H戚都這么說……我告訴你,不準告訴別人我染頭發了。”母親嚴肅又略帶自豪地對父親說。我靜靜地躺在炕上聽著,突然有了許多感慨,看來,母親一直有一顆年輕的心。
第二天早上,母親早早地去五嬸那里了。我和父親起來,到門外柳林里呼吸新鮮空氣,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便問父親:“爸,媽年輕時漂亮嗎?”父親一聽,笑了,對我說:“你聽到昨晚你媽的話了?”我笑著點了點頭。父親頓了一下,對我說:“孩子,你媽年輕時在村里是最有人緣的,人長得漂亮,性格又開朗,心眼又好,干活也利索,尤其是頭發又黑又長……和我一般大的,都愛和你媽開玩笑,你媽也不生氣。前天你媽頭發一染,確實年輕了不少,她高興得不得了,讓她好好美一陣子吧……”
歲月帶走了母親的年輕,卻沒有帶走母親青春的故事。我突然懂得,其實,每一位老人心里都有自己美麗的往事,只是歲月流走,芳華不再,也就少了一些悸動。我也突然醒悟,以后我要多夸夸母親,多問母親年輕時的事,因為我知道,母親那些青春的故事,特別需要我們去傾聽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