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振中

[摘 要]帕菲特的道德哲學是在規范并分析“理由”和“合理性”概念的基礎上展開的,其理論“大廈”是在“理由”和“合理性”基石上建立起來的。帕菲特認為,人是宇宙唯一的能夠回應理由的理性存在。我們應該接受某些基于價值的、客觀的理論,行為的理由從那些給予我們理由去擁有欲望或目標的事實中獲取力量。實踐合理性與認識論的合理性的關鍵區分,在于對實踐理由的自發回應和對認識論的理由的非自發回應。
[關鍵詞]帕菲特;道德哲學;理由;合理性
[中圖分類號]B56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6)01-0126-05
Abstract: Parfits moral philosophy is based on the specific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concept of “reason” and “rationality” as the cornerstone of his theory “building”. Parfit believes that we are the animals that can both understand and respond to reasons. We ought to accept some value-based, objective theory. On these theories, reasons for acting all derive their force from the facts that give us reasons to have certain desires and aims. The deep distinction between practical and epistemic rationality is that, the voluntary acts with which we respond to practical reasons, and our non-voluntary responses to epistemic reasons.
Key words:Parfit; moral philosophy; reasons; rationality
我國道德哲學界或倫理學界至今缺乏對德里克·帕菲特(Derek Parfit)的關注和研究,缺乏對其著作進行“文本的深度耕犁”,這不能不說是學界憾事之一。帕菲特(1942—)是英國當代著名哲學家,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領先的倫理學家之一,現為英國牛津大學萬靈學院(All Souls College, Oxford)退休名譽高級研究員,也是英國研究院(British Academy)和美國藝術和科學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的高級研究員。由于他在個人同一性①理論、對后代的關心,以及道德理論結構的分析方面的開創性貢獻被授予2014年度邏輯和哲學Rolf Schock獎。帕菲特屬于分析哲學學派。最具代表性的著作是《理與人》(Reasons and Persons)《論什么重要》(On What Matters)。在西方哲學領域,特別是當代西方倫理學領域,帕菲特的地位和影響并不亞于麥金太爾、西季威克等,甚至有人把他與康德相提并論。
《理與人》在元倫理學和應用倫理學領域都有重要地位,當代西方特別是英美大學,把此書與麥金太爾的書一同作為當代倫理學課程的必讀書。《論什么重要》被認為是1874年西季威克《倫理學方法》以來的最重要的著作,甚至超過了尼采(Nietzsche)、羅爾斯(John Rawls)、麥金太爾(MacIntyre)、威廉斯(Williams)、斯坎倫(Thomas Scanlon)等人的成果。著名哲學家舍夫勒(Samuel Scheffler)在為該書寫導言是以這樣的話語結束的:“沒有一個對道德、合理性或規范理論感興趣的人會愿意錯過這部卓越的、刺激性的、論證綿密的著作。”[1]( p.xxxii)然而,我國學術界極少有專門研究帕菲特的成果,偶有提及卻還存在翻譯等方面的錯誤。帕菲特的著作及其思想,對于我國學術界來說,是一個亟待開發的思想寶庫。
帕菲特的道德哲學是在規范并分析“理由”和“合理性”概念的基礎上展開的,其理論“大廈”是在“理由”和“合理性”基石上建立起來的。
一、基于價值的客觀理由
在《理與人》的“引論”中,帕菲特指出:“行動的理由有多種,有些理由比其他一些更好更充分些。”[2](p.001) 在《論什么重要》的開篇,帕菲特首先對“理由”的概念進行了規范性分析。他指出,人是既能理解且又能回應理由的動物。人理解、回應理由的能力給我們豐富的知識和巨大的力量掌控地球生命的未來。縱然宇宙別處有生命存在,但沒有什么動物能像人一樣。人也許是宇宙唯一的理性存在[3](p.31)。
帕菲特說,很難解釋“理由”這一概念,或者說很難解釋“某個理由”的意思是什么。根據眾多理由在力量、強度或者權重方面的不同,有的理由被稱之為“更強理由”(more reason),有的理由被稱之為“最強理由”(most reason)。理由是由事實提供的,諸如,槍上有某人的指紋,或者叫救護車可救人命。當我們意識到那些給我們決定性的理由去按特定方式行事的事實時,如果對這些事實的意識使得我們去做這些我們有理由去做的事情,我們就在回應理由(respond to these reasons)。
那些給予特定行為的理由的事實被稱為“相關的、理由給予的事實”。雖然理由是由事實提供的,但我們行為的合理性(rationality)卻取決于信念(beliefs)。我們應該合理地去做的事情,部分地取決于我們對于這些事實的信念。當人們無知或有錯誤信念時,可能做那些在有決定性理由意義上不應該做的事情(如遇到蛇不應該撒腿就跑)。但這些人或許不應該遭受批評,因為他們有錯誤的信念,而這些信念的真實性將給予他們充分理由。信念的真實性給我們提供理由。在大多數情況下,如果我們持有的信念的真實性提供充分的理由,我們的行為就是理性的(rational);如果理由是決定性的,我們的行為應該理性或者說我們應該理性行事(ought rationally);如果我們的信念的真實性給了我們清晰而決定性的理由不以此方式行事,我們的行為就是不完全理性的(less than fully rational);如果這些反對的理由是強決定性的,我們的行為就是非理性的(irrational)[3](pp.31-36)。
帕菲特認為,事實給我們理由去欲望某事發生或者試著以某種方式促成某事發生,因此,稱理由是實踐的。他把關于實踐理由(practical reasons)的不同觀點分為兩種非常不同的理論:即客觀理論和主觀理論。客觀理論認為,有些事實提供理由去擁有特定欲望或目的,或去做達到這些目的的事情。這些理由是由關于欲望或目的的對象的事實提供的,這些理由是對象給予的(object-given)。這些給予理由的事實使得結果或行為對于特定人來說是好或壞,抑或是非個人的(客觀的)好或壞。我們可以稱這些客觀理由以及這一理論為基于價值的(value-based)。主觀理論認為,行為的理由基于某些能滿足我們當前的欲望或目標的事實。既然這些都是關于我們的事實,我們稱這些理由為主體給予的(subject-given)。相信實踐理由就是主體給予的理由(主觀理由)的人被稱為理由的主觀論者,他們接受的是主觀理論。依據客觀主義理論,理由從那些具有目的的事實中獲得力量;而依據主觀主義理論,我們并沒有理由擁有目的,甚至可以說,正是我們,連同我們的欲望或選擇,使得事物為好。主觀論者和客觀論者常常部分一致。對所有似乎可信的客觀理論,我們都有理由推進我們未來的福祉,主觀理論也暗示我們有理由以推進我們未來福祉的方式行事。我們都有許多其他欲望兩種理論都說要去滿足,因為我們所愿望的常常是值得擁有或獲取的。但兩者的分歧常常在于哪些欲望我們有更強的理由去滿足。對于主觀理論,理由的強度取決于欲望或偏好的強度;而對于客觀理論,理由的強度取決于那些欲望的滿足是何等好或何等有價值。
帕菲特指出,我們應該接受某些基于價值的、客觀的理論。在這些理論中,行為的理由從那些給予我們理由去擁有欲望或目標的事實中獲取力量[3](pp.45-47)。
除了對象給予的(object-given)理由,帕菲特還分析了有些人提出的狀態給予的(state-given)理由。他指出,有人認為,人們有狀態給予的理由去有某些欲望。這些理由不是由欲望的對象的事實提供的,而是我們擁有這些欲望這一事實或狀態給予的。當我們擁有某些欲望這一事實是好的時候,無論作為結果,還是作為工具(手段),我們就有了這種理由。例如,對相信上帝存在或者死后有靈魂轉世,這在某種意義上是好的,則給予我們理由相信上帝存在或者死后有靈魂轉世。他根據這一觀點把理由分以下四類進行表述[3](p.50):
他指出,狀態給予的理由沒有任何重要性。不值得說:我們有理由意愿或促使自己處于某一狀態之中,而且我們還有理由處在這一狀態之中。所以,應該拒絕狀態給予的理由。
帕菲特把目的論理由(telic reasons)分為內在的(intrinsic)和外在的(estrinsic)兩種。當理由是由有關某些事件內在的屬性或事件本身牽涉到的東西提供時,這種理由就是內在的理由,如要使某人不孤單、看山頂壯觀景象、理解宇宙生命起源時,我們就有內在的理由;當理由是由有關事件與其他事件關系的事實提供時,這種理由就是外在的理由。不過,外在的理由不需要和內在的理由分開考慮,因為部分的外在好總是更大系列中的內在好的一部分。
在哪些事實提供內在的目的論理由上,不同的客觀理論各執一詞,從而在福祉觀、生活觀等方面產生不同的觀點或存在分歧。例如,理性利己主義(rational egoism)主張每個人有理由只關注我們自己的福祉,而理性公平主義(rational impartialism)則認為,我們最有最大理由平等關注每個人的福祉。應該拒絕這兩種觀點。在眾多對象給予的理由中,帕菲特重點分析了有關享樂主義福祉(hedonic well-being)提供的理由——享樂主義理由(hedonic reasons)。他指出,某些實際存在的感受的享樂主義的喜歡或不喜歡,無關合理或不合理,無論我們對感受是喜歡、不喜歡或是漠然,我們都不是在回應理由。當具有某些我們強烈地喜歡或不喜歡的感受時,我們也強烈地希望或不希望外在這種意識狀態,關于這種意識狀態的欲望被稱為元-享樂主義的(meta-hedonic)欲望。享樂主義的喜歡或不喜歡不能作為目標,元-享樂主義的欲望是對理由的回應,因為我們有強的理由擁有或拒絕這種欲望[3](pp.52-55)。
二、對主觀主義、虛無主義的抗辯
帕菲特指出,主觀理論訴諸關于我們當前的欲望、目標和選擇的事實。最簡單的主觀理論是“基于欲望的理論(the Desire-Based Theory)”:我們有理由做任何能實現當前欲望的事情。“基于欲望的理論”又分為三類:目的論欲望理論(the Telic Desire Theory)、免于錯誤的欲望理論(the Error-Free Desire Theory)和有見識的欲望理論(the Informed Desire Theory)。目的論欲望理論主張,我們有最大理由做將實現我們當前的目的論欲望或目標的任何事情;考慮到理由只為那些依賴于真實信念的欲望提供,所以,有免于錯誤的欲望理論:我們有最大理由做將最好地實現我們當前的免于錯誤的目的論欲望或目標的任何事情。考慮到無知的影響,所以,有了有見識的欲望理論:我們有最大理由去做那些能最好實現那些如果我們知道全部相關事實的話,我們將擁有的目的論欲望或目標的任何事情。
除了基于欲望,另外一些主觀理論強調我們做出的選擇或決定是基于仔細考察事實,這便有“慎思理論(the Deliberative Theory)”:我們有最大理由做那些在充分信息條件下,合理慎思后選擇做的事情。由于主觀理論和客觀理論都認為,我們最有理由或有決定性理由去做的事,就是我們在信息充分且理性條件下我們將會選擇的事,所以,慎思理論易于與客觀理論混淆。但慎思理論否認對象給予的理由,強調我們的理由是基于在慎思之后做出的選擇,只訴諸程序合理性,訴諸心理學主張:“在理想的慎思之后我們事實上的選擇”;而客觀主義者承認對象給予的理由,強調實質性的合理,訴諸“在理想的慎思之后,我們有理由做的選擇或合理地應當的選擇”[3](pp.58-63)。
在分析“基于欲望的理論”和“慎思理論”基礎上,帕菲特把理由的主觀主義的界定為:“某一可能行為是我們有最大理由去做的,是在決定性理由蘊含意義上我們應當去做的,當并且因為,這一行為將最好地實現充分信息條件下的目的論欲望或目標,或者這一行為是在理想慎思后我們將選擇去做的。”[3](p.64)
既然實踐的理由是對象給予的、基于價值的,所以,我們應該接受客觀理論,拒絕所有的主觀理論。然而,為什么人們會接受主觀理論?帕菲特給出了若干解釋,即在以下幾種方式中,我們的理由看起來是基于欲望、目標或選擇:第一,我們所欲望的常常也是值得去做或獲取的;第二,我們通常擁有這些欲望是因為我們相信擁有這些理由,沒能區分欲望和信念;第三,有些人接受關于福祉的基于欲望的理論;第四,當我們在描述動機刺激的理由或為何如此行的時候,我們可以正確地訴諸欲望或目標;第五,在一種表面的意義上,我們的欲望或動機能被真的宣告為提供了規范理由;第六,當我們能夠實現別人的欲望或幫助別人實現他們的目標時,這些事實可能提供如此行動的非衍生性的理由;第七,當我們有某個目標,且我們認為某種可能的行為是實現這一目標的唯一或最佳方式,則我們或許真的應該理性地這樣做;第八,當人們宣稱我們有理由去實現我們當前的欲望時,通常想的是對未來行為或經驗的向往;第九,許多人錯誤地以為享樂主義理由是基于欲望的;第十,我們有許多理由去行動,而如果我們沒有某個特定欲望的話,則不會有行動的理由。正是因為有以上這些方式,我們的欲望、目標或選擇被看作給予我們理由去行動,所以,不奇怪許多人接受主觀理論。做出主觀主義結論的人,恰恰是他們誤讀了自己的觀點[3](pp.65-70)。
帕菲特還對分析的主觀主義進行了駁斥。他指出,分析的主觀主義者在主觀主義或內部含義上使用“理由”“應當”等詞,如“我們最有理由做那些將最好地實現我們當前的充分信息下的目的論目標的事情”這一命題中,“最有理由”的就是“最好地實現們當前的充分信息下的目的論目標的事情”,所以該命題是一個隱藏的重言式重言式分為公開的重言式(open tautology)和隱藏的重言式(concealed tautology)。公開的重言式的例子是“happiness is happiness”;隱藏的重言式的例子是“felicity is happiness”“acts that produce happiness are felicific”。,而不是一個實質性主張。正如康德和西季威克警告過,當我們在思考規范性問題時,很容易被那些看起來是實質性的其實只不過是隱藏的重言式論述所誤導[3](pp.70-73)。
帕菲特還運用“巨大痛苦論證(the Agony Argument)”有效地證明了主觀主義者不能給予理由,讓我們向往避免將來極大的痛苦。他認為,主觀主義理論有不可接受的蘊含,如案例:“我知道某些未來事件將給我帶來一段時間的巨大痛苦。即使經過慎思之后,我還是沒有欲望避免這一巨大痛苦。我也沒有其他欲望或目標其實現將會被這一巨大痛苦所阻礙,或被我沒有欲望避免這一巨痛所阻礙。”[3](pp.73-74)所有主觀理論都意味著,我沒有理由去欲望避免這一巨大痛苦,也沒有理由試圖去避免之。而根據客觀理論,我們有對象給予的理由來擁有欲望,我們都有理由去向往避免或力圖避免所有未來的巨大痛苦。所以,主觀主義是錯誤的。
對于主觀主義者提出的目的論欲望能為我們提供理由,帕菲特通過“全或無論證(the All or None Argument)”來進行論證:如果我們有基于欲望的理由去行動,那么,重要的就是,某些行為能否實現在理想的慎思后擁有的目的論欲望。我們欲望什么或力圖實現什么是不相關的。因此,要么所有的欲望都能給我們理由,要么沒有欲望能給予理由。如果所有欲望給予理由,我們的欲望也能提供決定性的理由去使我們自己處在巨大痛苦中,去浪費生命,去實現無數的壞的或無價值的目標。我們不能有這樣的理由。所以,這些欲望中沒有能給予理由的,我們沒有基于欲望的理由去擁有某些欲望,或以任何方式行事。同樣,“全或無論證”還適用于基于目的的理由和基于選擇的理由。所以說,主觀理論是建立在沙石之上的[3](pp.83-91)。
簡單的目的論欲望理論不能成功應用于虛擬事例、沒有理由向往避免未來的巨大痛苦期、可支持浪費生命等等,帕菲特已經通過“巨大痛苦論證”和“全或無論證”進行了抗辯。對于慎思理論、免于錯誤的欲望理論,帕菲特認為這些理論是不連貫的,因為它們同時預設了兩個主張:“僅當欲望、目標或選擇是在對向往的對象的相關內在特征有真實信念之后仍維系的情況下,這些欲望、目標或選擇才給予我們理由”“這些特征不能給予我們理由來向往這些事情”。這一論證被稱為反對主觀主義的“不連貫論證(the Incoherence Argument)”[3](p.95)。
帕菲特指出,一個重要的思路導致許多人成為主觀論者,這涉及元理論預設(meta-ethical assumptions)。最好的客觀理論認為,我們擁有理由的事實,是一個不可化約的規范真理(irreducibly normative truth)。接受主觀論的許多人是形而上學的自然主義者,而根據自然主義,所有的屬性或事實必須都是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所探究的那種,而不可化約的規范真理與科學的世界觀不相容。許多自然主義者接受化約的基于欲望或基于目標的行為理由理論;對于另一些自然主義者來說,雖然理由的概念是不可化約地規范的,某個人擁有理由這一事實則由某些因果的或心理的事實構成。如果將規范性(normativity)或任何理由的規范力量視作某種動機刺激力量(motivating force),則化約的主觀論顯得更可信。因此,這種關于理由的自然主義論述是完全錯誤的[3](pp.109-110)。
三、實踐合理性與認識合理性
合理性,也是帕菲特道德哲學理論的重要基石。帕菲特在分析“理由”的基礎上,對實踐的和認識的合理性(practical and epistemic rationality)進行了分析。他指出,當我們知曉給予我們特定理由的事實時,我們應該合理地出回應這些理由。當理由為事實給予的時候,我們能夠合理地欲求或做的事情取決于我們的信念。如果對相關的、理由給予的事實有信念,且我們信其為真,這些信念的真實性將提供理由。這些信念提供的是顯然的理由(apparent reason)。當信念為真時,顯然的理由也是真實的理由(real reason)。即使因為我們的信念是錯誤的,這些理由并不是真實的理由,我們也應該合理地回應顯然的理由。“除了據以信仰的理由之外,還有據以行動的理由。除了理論上的合理性之外,還有實踐上的合理性”[4](p.120)。
所以,帕菲特認為,欲求和行為的合理性依賴于我們的信念。欲求和行為有原因地(causally)依賴于信念,因為當我們有這些信念時,我們有這些欲求,如此行為。有些欲求會有原因地依賴于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信念。有些欲求的合理性單單取決于其意向客體(intentional objects)——我們欲求的可能事態連同那些我們相信這些事態所擁有的特征。當這些特征給予我們理由欲求它們時,欲求是合理的。例如,想要避免痛苦通常是合理的。其他欲求的合理性部分取決于關于我們欲求之物的其他信念。例如,欲求服下某種相信是安全而能減輕痛苦的藥是合理的。行為的合理性取決于我們有意做的事,也可能取決于關于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的其他信念。帕菲特分析了以下觀點:一是當我們的欲求和行為以一種恰當的方式有原因地依賴于信念,且這些信念的真實性提供給我們充分理由去擁有這些欲求、去如此行為時,我們的欲求和行為是合理的;二是絕大多數情況下,信念是否真實或理性是不相干的,這里的例外牽涉到一些規范信念;三是當信念不一致時,我們的欲求或行為相對于某些信念是合理的,而相對另一些信念則是不合理的;四是因為且當欲望自身是合理的時候,擁有該欲望才是合理的,但在某些情況下我們也能合理地使自己擁有某種不合理的欲求。
關于欲求或行為的合理性、信念的合理性兩者的關系,帕菲特認為,并非信念的不合理性使得欲求或行為也不合理。使得欲求合理的或不合理的,不是信念的合理性,而是信念的內容。例如,某人相信抽煙有利健康而欲求抽煙是理性的;然而,如果某人相信抽煙有害健康而欲求抽煙則是非理性的。帕菲特指出,欲求的合理性取決于我們在擁有這些欲求時,是否對理由或顯然的理由做了良好的回應。認為欲求的合理性完全取決于信念的合理性的論點過于狹隘。考慮到認識論理由和實踐理由的差別,應該轉向一種更簡單的論點:只有信念才可能是認識論上不合理的。我們的欲求和行為之稱為不合理的,最好只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我們有某種欲求或采取某種行為時,我們未能對反對如此行為或如此欲求的清晰而強決定性的實踐理由或顯然理由做出回應。在這一更簡單的觀點看來:信念的合理性取決于,在擁有這些信念時,我們是否對導致信念的認識論理由或真實性相關理由或其顯然理由做出了良好回應。欲求和行為的合理性取決于,在擁有這些欲求或如此行為時,我們是否對實踐理由或其顯然理由做出了良好的回應。
關于實踐合理性與認識合理性的區分,帕菲特認為,兩者的深刻區分不在于獲得真實信念的目標與獲得其他可能目標之間。實踐合理性與認識論的合理性的關鍵區分,主要在于對實踐理由的自發回應和對認識論的理由的非自發回應[3](pp.111-118)。
帕菲特還指出,多數論者主要討論在我們不知道全部相關事實的條件下,如何合理地實現欲求或達到目標,卻較少討論哪種欲求或目標是合理的。有些論者認為,當我們擁有欲求會帶來好的結果時我們的欲求是合理的;有些論者認為,我們的欲求的合理性部分地取決于其起源的某些事實;有些論者認為,我們欲求的合理性不是取決于我們如何來擁有這些欲求,而是取決于導致我們失去這些欲求的因素,或取決于這些欲求是否幸存于某些測試;還有人認為,我們的欲求或偏好不一致時,就是不合理的。帕菲特反駁了這些觀點,并指出,我們大部分欲求的合理性既不取決于其起源,也不取決于其與信念的一致性,有相對較少的欲求的合理性只取決于其內容,即我們所相信的東西[3](pp.125-129)。
[參 考 文 獻]
[1]Samuel Scheffler, “Introduction”, in Derek Parfit, On What Matters[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2][英] 德里克·帕菲特理與人[M]王新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3]Derek Parfit, On What Matters[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vol.1.
[4]Derek Parfit, Reasons and Persons[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4.
(作者系蘇州大學博士研究生,常州信息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 張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