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慧娟
毫無疑問《戰馬》的舞美、表演代表著世界頂級水平,但是炫目、華麗的舞美設計并不是《戰馬》的核心,讓溫情慢慢充滿整個劇場,以溫情去感動人心才是這出戲的靈魂。
作為一部戰爭題材的作品,劇中展現一戰中最為殘酷、最為慘烈,有著比“絞肉機”還殘酷之稱的索姆河戰役。英國騎兵師對德軍展開沖鋒,過去充滿光榮與驕傲的戰馬們遇到了跨越不了的鐵絲網和機關槍的無情掃射,隨著坦克加入到戰爭,戰馬再一次陷入到絕望的境地,本應屬于造福人類的新興科技成了殺戮一切舊的生產方式的魔鬼,沖鋒的戰士、戰馬一個個倒下,戰爭背景下的人類尊嚴被慘痛地踐踏。但與此同時《戰馬》又為我們展示了人類世界的另一面,溫情,即使“戰爭掠奪了所有人的一切”,但它奪不走人類內心深處的柔軟,那種樸質的、無形的溫情。
阿爾伯特與喬伊之間的感情,遠不止人與寵物之間的情感,它更像一個父親與兒子之間的溫情。小阿爾伯特哄著小喬伊吃飯,騎著它奔跑,就像在教一個孩子自己吃飯,學會走路一般。阿爾伯特的父親和別人打賭,烈馬也能耕地,阿爾伯特為了保住喬伊,開始訓練喬伊,它不肯戴上犁具,阿爾伯特就把犁具往自己頭上套,他試圖告訴喬伊,我都戴上了,你不用害怕,人與動物之間保持這一種情感上的對等,這種信任,讓一匹烈馬也破天荒地耕起了地。《戰馬》不斷地為我們展現生活中那些人與動物之間的溫情小事,不驚天也不動地,但就讓你看得舒服、自然。戰爭來臨,阿爾伯特的父親考慮到農場的貸款,將喬伊賣給了軍隊,阿爾伯特謊報年齡參軍,踏上了尋找喬伊的路程,只是這段路程令人絕望,他遇到的是戰友的犧牲,永遠得不到喬伊的消息。阿爾伯特就像是在尋找自己的兒子一樣,那種尋之不得的痛苦就像喪子之痛。
中文版《戰馬》從醞釀到演出花了三年多時間,這絕不是一次臺詞翻譯成中文、舞美復制過來的“簡單”演出,而是一次洗禮,是中國舞臺技術向英國舞臺技術全面學習的過程。而且這出戲不矯揉、不做作,只是質樸地將戰爭的殘酷、人與人之間的親情、人與動物之間的溫情娓娓道來,以充滿溫情的人性筆調去超越戰爭、超越生死、超越家族仇恨,它只關乎人的勇敢、忠誠、友愛,這才打動了所有觀眾。《戰馬》真的給我們中國戲劇太多的啟示,單純地追求炫目的舞臺效果、大的場面固然出彩,但僅僅憑這就可以制作一部好戲嘛?《戰馬》如果沒有馬偶內演員的靈魂支撐,沒有非常質樸的、溫情的手法,它能成為讓我們感動的《戰馬》嗎?顯然不能,《戰馬》中文版的成功是在商業和藝術之間的雙贏,它為我們當下的中國舞臺劇市場樹立了一個當之無愧的榜樣和標桿。
舞臺劇《戰馬》(中文版)是中英戲劇戰略合作的首部作品,由中國國家話劇院和英國國家劇院聯合制作。
《戰馬》絕對是一部吸睛之作,最突出的亮點就是木偶的創意。這創意來自于英國國家劇院導演湯姆·莫里斯的母親,她建議將《戰馬》小說與南非木偶結合在一起,實際的演出證明這是一個獨特的劇場體驗。在中文版的《戰馬》中,為加強演員專業性,專門為此戲從歐洲請來戲劇表演大師,讓演員學習歐洲的表演體系,之后演員赴歐洲與馬一起生活,感受馬的習性。這在現場的表演中,每一處細節都能體現出演員之前為此付出的努力。舞臺上的馬是會呼吸的、有性格的馬,這和我們國內傳統的木偶表演有所區別,《戰馬》木偶設計師Kohler在上海戲劇學院的講座中講到他的設計原理,是在馬的前肢設置了機關,原本馬呼吸時左右的浮動變成了上下的浮動,這樣在視覺上既不影響效果還可以讓觀眾感受到馬是有呼吸的。同時馬的運動是由前后肢的配合來完成,這需要木偶演員之間非常默契的配合來完成,而實際演出中,這一切看起來天衣無縫。除了外部造型外,還有木偶演員對于馬聲音的摹仿,不同的情緒聲音表現也不同,這也讓觀眾感到眼前一亮,是戲中的亮點。
舞臺劇《戰馬》(中文版)所取得的成功,是值得贊揚的,而從中英戲劇戰略合作的方面講,有著更多值得我們去思考的內容。如同電影中的合拍片,真正的中國電影國際化或者電影合拍,不應僅局限于技術的合作或者中國資金的融入,而是從外部合作走入核心創作的合作,亦即主創的合作。同時在合拍中把握話語權,講好擁有更多共性的故事,實現真正的電影合拍和中國電影國際化,正如黃式憲教授曾在文章中提到的那樣:以跨文化的胸襟與創意,將中國的智慧和文化貢獻給世界。舞臺劇亦如此,戲劇戰略合作是一個充滿智慧的戲劇發展策略,無論對于英國還是中國,這都有利于戲劇乃至文化的發展、繁榮。《戰馬》(中文版)作為戲劇戰略合作方面的第一次嘗試,是一個華麗的開始。然而,在舞臺劇《戰馬》中,從原小說到木偶創意甚至各部門的創意,再到舞臺呈現,似乎我們只是將英國的戲搬到了國內的舞臺上,實現了中文版舞臺劇《戰馬》的演出,然而從長遠發展考慮,我們也可以借以戲劇戰略合作的廣大平臺尋求更深層次、更大規模、更廣范圍的精致合作,以跨文化的胸襟、國際性的視野,融入中國智慧,講述擁有更多共性的國際化故事,實現更多的戲劇舞臺呈現,也使戲劇戰略合作走向更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