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

李吟

周琴提著蜂蜜準備出門時，忽然驚呆了。

周琴見女兒在陽臺玻璃上貼著紙，紙上有只蝴蝶，紫蝴蝶，展翅欲飛。周琴喊道：“丹丹，你畫的？”

丹丹點點頭：“早上有只蝴蝶飛進屋來了。媽媽，我畫的真像蝴蝶嗎？”丹丹十一歲，頭上扎著一只蝴蝶結。丹丹正換牙，缺著門牙嘻嘻地笑。

周琴豎起大拇指：“比真蝴蝶還真?！?/p>

丹丹笑，拍拍手：“媽媽，這時就去喬老師家？”

周琴看著畫，點點頭。周琴和女兒要去喬老師家。喬老師是丹丹的班主任。喬老師要周琴幫忙購買老品種板栗和藥花蜂蜜。老品種板栗香，回味無窮。藥花蜂蜜，營養豐富。周琴開著一家山貨店，總能買到大山里的好板栗和蜂蜜。

周琴見丹丹空著雙手走，問板栗呢？

丹丹說十斤板栗有點沉，她早晨回家時沒提上來，寄放在貴貴家的副食店。貴貴是丹丹的同班同學。

周琴沒說啥，走下樓去，見貴貴家的店門緊閉著。

周琴正要開口，聽見丹丹大聲喊著貴貴。

一會兒，貴貴和兩個男孩跑來了。

丹丹看著貴貴，說她要把板栗提走。

貴貴小眼瞇著，咿呀一聲，問丹丹何時放了板栗在這里？

周琴大驚失色。她知道貴貴的父親愛占小便宜，名聲不好，沒想到貴貴也被傳染了。周琴見丹丹抓住副食店的門使勁兒地搡，說她把板栗寄放在這里時，有王松和王宇作證。

貴貴扯開丹丹的手，盯著王松和王宇：“你們看見板栗了？”

王松搔搔大腦袋，說沒看見。王宇摳摳鼻孔，也說沒看見。

丹丹見狀，哇的一聲哭了：“貴貴，你把我放的板栗藏起來了?！?/p>

周琴見丹丹大哭，她急了，上去拍拍貴貴的頭：“貴貴，你是不是記錯了？板栗確實寄放在這里，你再想一想?！?/p>

貴貴一橫眉：“想什么想？我這里沒有板栗。丹丹，你想訛我？”

周琴見貴貴耍賴了，正要質問時，貴貴的父親回來了。

貴貴的父親叫雷大德，壯漢一個。他放下扛著的尼龍袋，見丹丹在哭，便問發生了什么事。

周琴便把丹丹寄放板栗的經過說了一遍。

貴貴的父親聽罷，還沒開口，手被貴貴一把抓?。骸鞍职?，丹丹和她媽媽是神經病，說我把她們的板栗藏起來了?！?/p>

惡人先告狀。周琴忍著怒火，問貴貴的父親看見板栗沒有？

貴貴的父親怔一下，說他沒看見店里有什么板栗。

周琴的淚水快出來了。她揉揉臉，沒讓淚水出來。她摸摸額頭，轉過身去，取出手機撥打號碼，通了，她大聲喊道：“喬老師啊？我是周琴。我給你買的板栗收到沒有？什么？是雷大德師傅幫忙送去的？”周琴立即摁斷信號，望著貴貴的父親，“天！雷大哥，你怎么知道喬老師的家？”周琴把布袋打開，取出一瓶蜂蜜放在貴貴的父親的手上。

貴貴的父親身子哆嗦幾下，連忙取出兩百元錢，說他正需要蜂蜜。

周琴把遞來的錢推過去，問貴貴的父親有一元的鈔票沒有。

貴貴的父親一臉狐疑，摸出一張一元的鈔票，問周琴做什么？

周琴勉強一笑：“一元就行了。”

周琴將一元錢塞進包里，拉著丹丹便走。

周琴沒去喬老師家。她和丹丹走到自家樓下，見丹丹站住不動了。

丹丹仰著滿是淚痕的臉：“媽媽，板栗真是貴貴的爸爸送去的？”

周琴怔了一下，撒謊吧，點點頭。

丹丹雙手高舉：“媽媽，貴貴他們欺負人，因為我沒有爸爸。”

周琴目瞪口呆。周琴是位單親媽媽，丈夫病逝六年了，她一直沒有再嫁，因為她怕丹丹受委屈，丹丹患有癲癇病。

周琴一臉蒼白，一跺腳：“誰敢欺負我和丹丹？誰敢??？我連閻王爺都不怕。”周琴忽然哈哈一笑，不回家吧，拉著丹丹去了鞋店。

周琴給丹丹買了一雙運動鞋，還沒進家門，手機響了，是喬老師打來的。喬老師連聲感謝周琴買的板栗和蜂蜜。周琴問是不是貴貴的父親剛才送去的？喬老師說是的。周琴的淚水滂沱而下。

周琴甩把淚，打開房門，聽見丹丹一聲喊：“媽媽，你看啊?！?/p>

周琴定睛一看，見丹丹已站在陽臺上。陽臺玻璃內是丹丹畫的紫蝴蝶，凝著不動；玻璃外有只黃蝴蝶，撲閃翅膀。黃蝴蝶旋轉一圈，飛開去，繞個圓，又回來。一會兒，黃蝴蝶像精靈一般撲閃幾下窗玻璃，飛走了。

丹丹拍手大笑：“媽媽，紙蝴蝶引來了真蝴蝶?！钡さず傲T，咚咚咚跑進臥室去了。

一會兒，丹丹拿出一張紙，擱在地上。她取過凳子，爬上去，將紫蝴蝶取下，再將白紙貼上。紙上畫著一個背影，是位婦人。婦人長發飄飄，一襲紫色衣裙，光彩奪目。

周琴撣撣自己的紫色長裙，驚呼一聲：“丹丹，你畫的是什么？”

丹丹雙手高舉，一聲呼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