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衣冠漫談

范云飛

衣冠是人的外在修飾，衣冠整齊，干凈得體，是我們應(yīng)有的修養(yǎng)，也能展現(xiàn)一個人良好的精神風(fēng)貌。在中國古代，衣冠的意義尤其重要。我們常說中國是“禮義之邦”，而“禮義”的外在表現(xiàn)，最直接的就是衣冠，所以我們又說“衣冠禮義”“衣冠文物”，等等。可見“衣冠”是和禮義緊密相關(guān)的。

“衣冠”和“禮義”有什么聯(lián)系呢？“衣冠”又為什么對于“禮義”如此重要？《周易》中說“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就是說，黃帝、堯、舜這樣的古代圣明君王，只是把衣裳穿得很得體，就這樣把天下治理好了。古代的“衣裳”和我們所說的“衣裳”不是一回事，而是“衣”與“裳”兩部分，上衣稱作“衣”，下衣稱作“裳”，上衣下裳，就好像天在上、地在下一樣。這是教導(dǎo)民眾要各守本分，把自己的分內(nèi)事做好，如果人人都能這樣做，整個國家就會安定和諧了。

對于我們普通人來說，衣冠也非常重要。人之為人，和禽獸不同，就在于人懂得禮義道德，而禮義的開始，就是形體要端正，態(tài)度要恭謹(jǐn)，說話要和順。在此基礎(chǔ)上，才能做到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尊敬長輩、報效國家。而這一切的開始，就是衣冠要整潔得體。如果不能做到穿著得體，剩下的就都成了空話。所以《禮記》的《冠義》中說：“故冠而后服備，服備而后容體正，顏色齊，辭令順。”就是說，只有衣冠得體規(guī)范之后，才能做到形體端正、態(tài)度恭謹(jǐn)、說話和順。

那么，古代的衣冠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呢？我們先從兩千多年前的周朝說起。周朝有個“冠禮”，就是所謂的成年禮。男子到了二十歲，就要舉行這個“冠禮”的儀式，也稱為“加冠”。加冠之后，就表示此人已經(jīng)成年，要有成人的德行，履行成人的義務(wù)。這種儀式持續(xù)了兩千多年，貫穿整個皇權(quán)時代。加冠儀式主要就是給男子換上成人的衣服。我們就從加冠儀式來看看古代的服飾制度：

冠禮有三個主要環(huán)節(jié)，第一就是“初加”，即第一次加冠。賓客為即將成年的男子戴上“緇布冠”，也就是黑布做成的帽子，外形有點像現(xiàn)在的草帽。然后男子起身回房，穿上“玄端”“爵韠”，也就是黑色的衣服和系在腰上、障在膝前的裝飾。所謂“玄端”，是上衣下裳分開的，上衣前面開口相連的部分稱為“衽”，右邊的衽掩上左邊的衽，就是“右衽”，中華民族的衣服一般都是右衽的。領(lǐng)子稱為“襟”，袖子是“袂”，袖口是“祛”。下裳類似現(xiàn)在的裙子，不過分為前后兩片，這樣方便行走。

第二是“再加”，即第二次加冠。賓客為男子帶上“皮弁”，是鹿皮做成的帽子，有些像現(xiàn)在的瓜皮帽。然后男子起身回房，再換一套新的玄端、爵韠。第三是“三加”，即第三次加冠。賓客為男子戴上“爵弁”，模樣和皮弁相似，只不過是用紅里泛黑的皮革做成的。然后男子起身回房，換上一套“纁裳”“靺鞈”，就是有些泛紅的下裳和皮革做成的障膝。

上面說的冠禮，是通行于當(dāng)時低級貴族“士”這一等級的禮儀，其中三套衣服，分別適用于不同的場合。“初加”緇布冠的衣冠，是士的日常穿著；“再加”皮弁服，是士到都城朝拜國君時穿的衣冠；“三加”爵弁服，是士輔助國君祭祀時穿的衣冠。

當(dāng)然，古代的衣冠不止這三種。一套衣冠中最重要的就是帽子，如果我們用帽子來區(qū)分各種衣冠的話，有冕服、弁服、冠服三種。天子、諸侯有“冕服”，所謂“冕”，就是天子諸侯的帽子，有些像瓜皮帽上加一塊木板，板的前后垂下很多串玉珠子。冕服又分為好多種，情況比較復(fù)雜。接下來就是“弁服”，除了前面提到的“皮弁服”“爵弁服”，還有一種“韋弁服”。再往下就是“冠服”，包括“玄端”和“朝服”。

說完了男性的衣服，可以再說說女性的。與男性的上衣下裳不同，女式衣服是上下相連的。《詩經(jīng)》中有不少描寫衣服的詩句，比如《碩人》中的“碩人其頎，衣錦褧衣”，所謂“褧衣”，就是女子罩在外面的單衣。《出其東門》這一首有“縞衣綦巾，聊樂我員”，“縞衣”就是白色絲絹做成的上衣，“綦巾”是淺綠色的圍裙，這都是當(dāng)時未出嫁的女孩子所穿的衣服。

《詩經(jīng)》中還寫到了男子的衣服。比如《子衿》里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衿”就是衣領(lǐng)，有青色衣領(lǐng)的衣服，是當(dāng)時學(xué)生所穿的。下面“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是說學(xué)生身上有青色的佩帶。《蜉蝣》這一首里說“衣裳楚楚”“采采衣服”“麻衣如雪”，所謂“衣裳”，就是我們前面說的上衣和下裳。“麻衣”是用麻布做成的上衣，因為麻布是白色的，所以說“麻衣如雪”。

《詩經(jīng)》里還寫到了制作衣服的材料和過程。《葛覃》里說“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绤，服之無斁”，意思就是：“葛藤蔓延山谷中，它的葉子多茂盛。斬下藤條水中煮，織成細(xì)布和粗布，穿在身上真舒服。”把葛的藤條在水中煮過，再剖成絲、織成布，稱為葛布，細(xì)布就是“絺”，粗布就是“绤”。這是古代普通人穿的衣服。這首詩也很真實地反映了當(dāng)時普通人民的勞作過程。

前面說的都是先秦時期的服飾，這一時期非常重要，奠定了我國兩千多年來服飾制度的基礎(chǔ)。秦漢以后，服飾有很多很復(fù)雜的變化，不是我們這篇小文章所能全面介紹的，所以我們就在古詩中舉幾個有關(guān)的例子，來稍微說明一下：

漢代樂府詩《陌上桑》描寫羅敷說“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是說羅敷頭上梳著偏向一邊的發(fā)髻，耳中懸掛明月一樣的珍珠，穿著用有花紋的淡黃色絲織品做成的裙子，以及用有花紋的紫色絲織品做成的短襖。詩中還說“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這是講男子的頭飾。所謂“帩頭”，就是裹頭發(fā)的頭巾，裹好之后，還要再戴上帽子。這一段對服飾的描寫非常細(xì)微具體，而且饒有趣味。

同樣是描寫服飾，另一首漢樂府《孔雀東南飛》也別有妙處。詩中說：“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yán)妝。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xì)步，精妙世無雙。”這一段描寫主人公劉蘭芝穿衣打扮的過程，非常細(xì)致。她身上穿著繡花的夾裙，腳上穿著絲織的鞋子，頭上有閃亮的玳瑁首飾，腰上有水波一樣的白絹，耳朵上還有珍珠耳墜。

總而言之，衣冠對于中國文化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具有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和重要的道德意義。中國古代衣冠非常豐富多彩，也非常復(fù)雜多變，我們這一篇小文章只能管中窺豹，略見一斑。要想深入全面地了解，除了要讀古代相關(guān)文獻(xiàn)和歷代詩詞之外，主要還得考察各種圖畫和考古資料。讀者朋友如果有興趣，可以再留意相關(guān)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