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力
弗朗索瓦絲·薩岡在18歲的時候以《你好,憂愁》一躍成為法國文學界的新星,因為就像世人對她本人的描述一樣,在作品中她直接描繪了一個天真又危險、脆弱且叛逆的少女塞茜爾的故事。塞茜爾青春反叛,理想是“要過一種卑鄙無恥的生活”,這跟大眾對薩岡的印象“一個迷人的小魔鬼,一雙藏匿著天真的眼眸,與世界保持距離的冷漠,對人與人間關系的洞察,一絲微笑伴隨著羞怯,如同我們眼中永遠天真的孩子”不謀而合,塞茜爾和爸爸、西里爾、安娜的不同關系和情感,使得她的生活是斷裂式的、神經質的。少女塞茜爾的心路歷程是在她一步步發現爸爸的兩個情人、爸爸準備結婚、撮合自己的小男友勾搭爸爸的情人直至最后安娜發生車禍這樣看似十分俗套的青春成長故事中慢慢呈現給觀眾的,成長叛逆的代價到底是有價值的,還是無意義的?這也許就是導演孟京輝和演員黃湘麗想用獨角戲《你好,憂愁》帶給觀眾的思考吧!
獨角戲向來難演,因為對演員要求甚高,舞臺燈光亮起,只有一個演員,每一次開口、每一個動作都吸引著全場所有的目光,演員只能勇敢而孤獨地面對觀眾,看似自說自話,實際又是在與觀眾無時無刻地交流。所以每次看獨角戲,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參與到主角的行動中,仿佛就是自己站在舞臺上,忘記此刻的自己還有多少世俗的壓力和困擾。
記得演員黃湘麗曾在某次采訪中提到過導演孟京輝一直要求她在排演獨角戲的時候,一定要把“第四堵墻”拆掉,這樣看來,目的似乎達到了。不過在之前另一部獨角戲《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我的個人體驗更為真切和投入,大概跟原作者和故事本身的關系更大。斯蒂芬·茨威格的“陌生女人”更加符合他向死而生的個人風格,故事只講了一件事,就是一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那種孤寂、焦慮、痛苦、希望破滅的感覺通過獨角戲的方式,能夠非常強烈地讓觀眾與角色融合在一起,
而這次的《你好,憂愁》人物關系更多更復雜,少女的心理描繪更豐富,青春叛逆期的生活更加碎片化,所以,在觀眾邊觀看邊思考回憶自己的成長故事時,會時不時被打斷拆散,原本要帶給觀眾的“憂愁”感就被淡化了很多,變得不那么“憂愁”。我認為,這里的“憂愁”并不是憂傷的愁緒,而是對生活的反思。尤其是塞茜爾對安娜的情感,看似是對父親感情的爭奪,更可以看作是女性對時間的對抗——年輕女性和成年女性之間的對抗,或者說一個人在對抗自己的未來。主演黃湘麗大部分時間都穿著黑色衣服,卻又帶著一雙翅膀,這是天使與魔鬼的合體,也表明了年輕少女的殘忍和沖突。
正是這么多的人物關系使得舞臺設計用了不同格子和冷暖色調的光線來區別,塞茜爾的房間、家里的客廳、舞會的現場、樹林里等等,不同的時間和關系的展現,就由黃湘麗在不同的格子里轉換著,當然也有各個角色招牌式的動作。曾經有喜劇演員說當任何一個無意義的動作重復多次表演時就自然產生了喜劇效果,因此當塞茜爾一遍又一遍地嘬著煙嘴開始講話時,這個倔強又不羈的少女就自然吸引住了觀眾的眼光。而舞臺一角的電視機,這是非常孟京輝式的舞臺設計風格,以往很多作品中都出現過,這次據說每場表演都放著不同的內容。還有兔子的出現,原作中并沒有兔子,導演孟京輝在排練過程中偶然望著上下貫通的格子洞,突發奇想讓一只兔子鉆出來,并且在黃湘麗演出抽煙場面后讓兔子由白熏成黑的,這無疑是給整個戲增加了有趣和豐富的感覺。的確,戲劇的排演過程是讓原作更加厚實和多樣化的過程,這正是戲劇舞臺的魅力所在。
從再版《戀愛的犀牛》中的明明到《桃色辦公室》中一人分飾湖南大舌妹、風騷辦公室l a d y等四角再到獨角戲《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和《你好,憂愁》,演員黃湘麗以她十分細膩又扎實的表演吸引了我,這個清瘦且并不十分美麗的女孩子臺下謙恭親切,上了臺就有張有弛、控制力很強,而且黃湘麗幾乎包辦了所有戲中的歌曲編寫彈唱,業余生活中的她還畫畫、攝影,她是一個全能的、敢冒險的演員,這是一個優秀演員應該具備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