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士英
寧波人有句口頭禪:“到浙江不到寧波等于沒到浙江;到寧波不到慈城等于沒到寧波?!蔽以啻蝸淼竭^寧波,都因時間安排不開沒能到距寧波市區只有一步之遙的江南古城慈城看看。這次,雖然事情也不少,我還是忙里偷閑決定到慈城去走走,不是為別的,只是為尋覓一個人——闞澤。
作為闞澤的同姓后人,他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貫耳,闞氏族人無不以他為驕傲,為自豪。闞澤(約170年-243年),字德潤,浙江會稽山(今浙江紹興)人,據考證,他應是地道的寧波慈城人。他從小家境貧困,祖輩務農,無錢入學。但闞澤從小靠自學苦讀,初通文墨。后來他靠代人抄書,邊抄邊學,抄一本背誦一本的方法,日積月累,終于成了滿腹經綸,多才多藝的學者。于是“闞德潤傭書”也就成了流傳后世的歷史典故。闞澤才華很受孫權賞識,孫權稱帝時,闞澤輔助東吳立下汗馬功勞,他在東吳曾先后任中書令(相當于宰相)加侍中,進拜太子太傅等要職。
歷史上我們闞氏家族中出過二位宰相,一位是戰國時期的齊國名相闞止,另一位就是被稱為“澤公”的闞澤?!皾晒标R澤的歷史典故和才華在闞氏家族中老幼皆知,更是闞姓族人們在介紹自己姓氏的一張古老名片:“我姓闞,三國里的闞澤的闞”。
說到闞澤,人們會自然想到《三國演義》中第四十六回《用奇謀孔明借箭 獻密計黃蓋受刑》和第四十七回《闞澤密獻詐降書龐統巧授連環計》中他的精彩故事。赤壁大戰前夕,周瑜設計苦肉計,被闞澤一眼看穿,一語道破,并慨允前去曹營投詐降書,一場斗智之戰,終于使曹操深信不疑,為周瑜火燒赤壁立下頭功。公元222年,劉備為奪回荊州,為關羽報仇,親自發兵數萬,深入吳境五六百里,將東吳孫桓守軍團團包圍,危機四起。緊要關頭闞澤挺身而出,力舉陸遜為大都督:“主公,為何不起用陸遜呢?”“周瑜過去取荊州,敗關羽,都是他出的主意?,F在大敵當前,主公若能用,破蜀必矣,如或有失,臣愿與之同罪?!币驗檫@時陸遜年剛四十出頭,立刻遭到東吳元老們的反對,認為他“年幼望輕”,“必誤大事”。闞澤一聽急了,他大聲急呼:“若不用陸伯言,東吳休矣!臣愿以全家保之!”孫權深為感動,力排眾議,采納了闞澤的建議,立陸遜為大都督,終于奪取了夷陵之戰的勝利!
縱觀歷史,有誰能推薦良才而承擔如此之大犧牲的,而闞澤敢擔風險,慧眼識人,實在難能可貴!有詩寫道:“書城高厚能栽道,心地光明始愛才。”闞澤“見賢思齊”、“舉人過己”的胸懷不知感動了多少后來人。唐太宗李世民,總結了他成功的五條秘訣,第一條就是“見人之才,若己有才?!鼻宕嵃鍢蛞灿性姡骸靶轮窀哂谂f竹枝,全憑老干來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龍孫繞鳳池?!?/p>
闞澤在三國演義中的表現,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告老還鄉后的事兒,卻鮮有人知。作為他的后代族人,并為中華《闞氏家譜》編委會主任我正是帶這種敬仰和渴望,走進了闞澤故居。
此時,雖已是深冬,來到闞澤故居,我們一下車就被這里的天藍云白,綠水青山,小橋流水,古色古香的江南名城景致吸引住了。當地的陪同者告訴我們闞澤故居后面的山叫闞峰,故居前面的湖叫闞湖(也叫慈湖)。我心里頓起波瀾,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難怪廣東的闞延泉將軍,到闞澤故居拜訪時激動不已,特地給我打電話“我們的祖先了不起呀,一定要來看看?!贝丝?,我也有同感,山和水同時都以闞字命名實屬少見,足見闞澤在這里的影響之大。
如今闞澤故居已成了慈城中學,建筑不遜現代,白墻青瓦,一派江南傳統風韻,暢游其間無不感受闞澤“文韜武略”之風范。走進闞澤故居,慈城中學的正門,迎面是一幅巨大的紫銅浮雕,為我們展示了大謀士,大學者闞澤的光輝形象及豐功偉績。我們頓足仰望,久久不肯離去。
游闞澤故居,不能不提到闞澤退休后創辦的“德潤書院”。闞澤晚年信佛,還勸孫權信佛,他在建康(南京)建造了“建初寺”赤烏二年(290)年他又捐獻了自己慈城家宅創建了“普濟寺”,以此拼棄功名利祿。后人在寺門兩側書一對聯:昔為吳相宅,今作法王城,?橫批“超然物外”,這副對聯很形象的敘述了澤公的情懷,又如明朝詩人錢希言也有:“闞公山繞闞公湖,舍宅年猶記赤烏”的詩句。
普濟寺既是寧波的第一座寺院,也是浙江最早的寺院之一。闞澤利用寺院的書屋,廣招弟子,讀書之風盛行。唐大中二年(848年)慈溪縣令李楚臣復立“德潤書院”。書院惠讀后人,成百上千的慈城人考中狀元、舉人、進士,真可謂,“滿朝朱紫貴,盡是慈城人”。在慈城讀書之風長盛不衰,到了近代也出了許多著名學者作家、科學家,藝術家。
我們一行來到闞澤故居內的一口古井旁,陪同參觀的一位朋友告訴我們,這是闞澤家用的水井。井欄上刻著相傳是一代書圣王羲之的書法“闞湖井”三個蒼勁的篆體字。這時,一群下課的中學生文靜地從我們身邊經過,不時禮貌地輕聲向我們道一聲:“老師好”!我心里猶然感到別樣的暖意。闞澤雖然與這些孩子已相隔一千多年的時光,在我看來他們依然是“澤公”的弟子,“澤公”仿佛剛為他們講授完課程,在這穿越時空的遐想中,孩子們分享著“澤公”的智慧與恩德。
我們來到闞宅院后的山腳下,沿著山間小路向闞峰登攀,山路兩旁林木茂密,不時傳來一兩聲婉轉悠揚的鳥鳴,更顯露出闞宅田園的字靜。我每邁一步都在想,這條闞澤小道不知撤下“澤公”多少足跡。此時,我還仿佛聽到他一路登山,一路吟詩誦經,木屐踏著石板臺階噠噠噠的腳步聲。不知是山不算高,還是沿途風光迷人的原故,我們很快就登上了闞峰山頂。這時,一座三層飛檐的亭子出現在我們面前,居高臨下,大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舉目望去但見三個大字:“唐碑亭”,亭柱上書一條幅:“闞公宅唐代碑好與后人留古跡,應氏樓科技館共為祖國育英才”。遺憾的是唐代為闞澤立的石碑卻不見了,我心中頓生“黃鶴一去不復還,此地空余黃鶴樓”之感。陪同人員告訴我,石碑是文革中遺失的,大家半天無語。大概是為了緩解我們的遺憾,同行的族人朋友闞立衡安慰我們說:“送走了你們,我抽時間專門找找”。聽了他的一句話,我的心情發了許多,畢竟又多了一絲希望。
我們站在闞峰山頂極目遠眺,心頭突然想到了“人杰地靈”四個字,還有那句老話:“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仙這龍,不就是文韜武略的大學者,大謀士闞澤嗎!
我們一行離開“澤公”故居已時過中午,大家雖然還沒吃中飯,卻毫無餓意,因為“澤公”在一千多年為我們送上的歷史大餐實在大豐富了。
由衷地向他鞠躬,向他道聲謝謝!
(作者系原解放軍報社副總編、原國防報社總編、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