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不過家產事

李毅

日前媒體報道，廣西一位65歲老人因病入院，以當地風俗為由，要求自己由兩個女兒照顧，而兩個兒子不許插手。與此同時，老人堅持要求未來全部家產必須只分給兩個兒子，一時引起廣泛關注。家產之難，不在聚而在分，這是歷史名人們一再證明的事情——

家產該怎么分，該由誰來分，一直是撓頭的事情，這一點古今中外概莫能外。面對巨富流失，抑或面對分毫不剩，豁達不計者和錙銖必較者都記錄于史。每每讀來，不禁使人唏噓不已。

分給誰？

這方面失敗的教訓不少。最著名的就是英國小說家柯南·道爾，這位小說家最著名的貢獻是為世界文學史創造了福爾摩斯這個無所不能的偵探形象?？履稀さ罓柍四苡酶柲λ官嵢〈罅扛遒M和版稅，其本人還是一位收入頗豐的醫生。因此，當1930年柯南·道爾去世的時候，他的遺產高達60萬英鎊（折合現在人民幣約5.5億元）。

但是，錢的數字再重要，也不如分給誰這個命題更重要。柯南·道爾將這筆巨額遺產和自己所有著作的版權都送給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和與她所生的兩男一女。而他已經去世的前妻的女兒瑪麗只分到2000英鎊，不僅如此，瑪麗在柯南·道爾在世的時候就被生父斷絕了生活費（每月5英鎊的伙食費），即使瑪麗當時正在上音樂學校并沒有獨立經濟能力，這直接導致瑪麗被迫中斷學業。（相比于柯南·道爾第二個家庭孩子們的光鮮艷麗，瑪麗1976年默默去世，享年87歲，終生未婚。）據說柯南·道爾這么做的理由是為了向第二任妻子表達自己對她的忠貞愛情。

不過，遺產分割問題并沒有因為柯南·道爾的去世而終結?？履稀さ罓柵c第二任妻子的孩子們，為了取得對柯南·道爾著作的支配權，1949年前后分了一次家產，但是沒過幾年，老二艾德里安就控告大哥丹尼斯貪墨了柯南·道爾的一筆189000美元的巨款并要求其遺孀歸還（當時丹尼斯已經去世）。大哥二哥的遺產紛爭一直進行到1970年，才以艾德里安的去世而告一段落。然而這事不算完，艾德里安去世之后，三妹簡也加入了這場柯南·道爾遺產的爭奪戰，這三位子女及其后人的遺產爭奪戰一直進行到1980年代，最終比較讓人接受的結果是，柯南·道爾產權會宣告成立，負責管理柯南·道爾一切作品及衍生產品權利。

分多少？

1916年，號稱清末第一首富的盛宣懷去世了。盛宣懷作為李鴻章的得力干將，創辦招商局、電報局、銀行不計其數，當時就號稱“中國實業之父”。他去世后的家產是請李鴻章的兒子李經方出面統計的。最終計算家產總額為1160萬兩白銀，折合當時銀元1624萬元（約合現在人民幣12億元）。這筆錢清理出來后，根據盛宣懷之前的遺愿，其中一半580萬兩創立義莊（義莊的4成用來搞慈善，6成用來養活整個盛氏家族），另外一半580萬兩均分給自己的5個兒子，每個兒子116萬兩，另外給兩個未出嫁的女兒（老七、老八）準備每人6萬兩的嫁妝。

盛宣懷的安排，按照晚清的社會倫理來看，沒啥毛病。但是到了民國，男女平等一旦提上日程，對于大家族來說，因為家產而起糾紛的結局就在所難免。1927年，盛宣懷的四兒子盛恩頤因為揮霍無度，惦記要把義莊里那6成家族公款給分了，結果此時七小姐盛愛頤不干了，以男女平等、遺產理應子女平分為由，將盛老四告上法庭，這一出“民國女權第一案”正式上演。經過一年多的法庭交鋒，最終盛七小姐獲勝，為自己和八妹爭得了合法權利——義莊剩下的錢，盛家七個子女平分。

然而這不是結局，盛家還有兩個已經出嫁的女兒，起初分家產的時候沒份，現在老七勝訴，她倆立即去法院告了老七，要求把義莊財產均分9份。緊接著，盛宣懷一個已經出嫁的孫女也提出了平分財產的訴訟……這場多頭官司一直紛紛攘攘到1933年，最終結果是，烜赫一時的盛氏家族因為此事而四分五裂。

什么比家產更重要？

民國直系軍閥曹錕，最出名的丑事就是花錢賄賂國會議員來當民國總統，當時開價銀元5000元一張選票，他當上民國大總統一共花了銀元1350萬元，幾乎相當于盛宣懷一輩子的身家。

然而第二次直奉戰爭之后，直系土崩瓦解，曹錕躲到天津隱居。這時候曹錕沒了軍隊，所幸還有千萬家產，可是曹錕管理不行且用人不善，他選了他的義子曹少珊（曹錕四弟曹銳的兒子）替他管理。曹少珊掌握財權后，起初是克扣曹錕姨太太們的日常用度，最后連曹錕每月400銀元的用度都砍成了300元。曹錕的兒子中又有揮霍無度之徒，一時間，老曹手頭窘迫至極。別人問曹少珊，你掌管曹家千萬家財，何以看著曹錕受窘？曹少珊回答：“這是我喊他這么多年爸爸的代價！”

1928年，66歲的曹錕氣憤于家產被人挾制，給自己的四姨太劉鳳威寫信說：“曹少珊的心肝壞了，他們也不管我，我可能不久于人世了，你給我生的子女，我管得少，對不住你，你要照顧好他們。”

四姨太劉鳳威比曹錕小近40歲，原本是京劇名角兒，19歲時被曹錕相中之后強娶做四姨太。劉鳳威性格倔強，雖然被逼入門，但仍跟曹錕約定：她過門之后不許曹錕再娶。曹錕言聽計從。后來，劉鳳威跟三姨太陳寒蕊矛盾升級，劉鳳威帶著自己的兒女和自己那份財產出去單過，曹錕也不敢阻攔。如今曹錕落難至此，劉鳳威收到信動了憐憫心，又把曹錕接到自己住處，曹錕才算是有個安定晚年。

然而好景不長，三姨太陳寒蕊登門找曹錕要錢，跟劉鳳威一言不合動了手，隨后事態升級，曹家的這兩位姨太太各自雇傭一批流氓打手和律師，準備正面大干一場，最后曹錕五弟曹鈞出面調停才算善了，曹錕家產丑事一時間轟動天津。

這位四姨太劉鳳威雖然把曹錕搞得焦頭爛額，但是大事不含糊。1937年日本侵華，想請曹錕出來當漢奸。曹錕不想干，又怕得罪日本人，劉鳳威跟曹錕說：“你就是窮到每天喝粥，也不許去給日本人辦事！我看誰敢來勸你！”曹錕的舊部和日本人輪番來勸，劉鳳威拎著大棒子堵在門口撒潑，把說客全罵回去。1938年曹錕去世，劉鳳威因操辦曹錕后事積勞成疾，亦于同年去世。

（責編：石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