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

李良旭

多年沒見面的一位老同學，一見面就大聲驚呼道：“是你呀，我一直記得你呢，上小學四年級那年你給班上的一個女生寫情書，被老師知道了，還在班上作了檢查呢！”

我聽了一愣，已是人到中年的我正和妻子走在一起，聽了這句話，臉立刻紅了，我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早就忘了，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么清楚。”那人更加喜形于色地說道：“我當然記得啦！那個女孩子叫范小麗，扎著兩根小辮子，一笑還有兩個小酒窩兒！”那人邊說還邊比畫著。妻子拽了拽我的衣袖，示意我趕緊走開。我心領神會，說道：“我先走了，我還有點事！”那人言不盡意地說道：“有時間我約你，下次我們老同學在一起好好敘敘，我還有范小麗的電話呢，下次我喊她一起來。”

我聽了，表情更加尷尬，腳步有些踉蹌和錯亂。走出很遠，還聽到那人喊道：“記得啊，下次我約你！”一路上，我和妻子變得沉默了。

父親已是90高齡的老人了，依然思維清晰，精神矍鑠。一次，和父親聊天，我回想起自己30多年前剛參加工作時，因年輕單純，在工作中造成了一次失誤，在心理上造成很大陰影的事。父親剛聽到這兒，立刻用手勢打斷了我的話，他淡淡地說道：“已過去那么多年了，那件事就不要再說了，就讓它埋藏在心里。”父親淡淡的一句話，在我心里蕩起層層漣漪，像盛開了一朵鮮艷的花，芬芳馥郁。是啊，時光深處的那一抹陰影，每回想一次、每說出一回，都是一種沉痛和沮喪。不再打開，對自己不也是一種解放嗎？

兒子從大學回來，晚上，一家人圍著飯桌吃飯。兒子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端起了酒杯，說道：“爸爸，我小時候上學讓您操了很多心血，特別是有一次我逃學，和幾個同學進了游戲廳，媽媽找不到我。您正在出差途中，立刻調轉頭往家里趕。當天深夜，您在游戲廳找到了我，看到我還沉醉在游戲中，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當我發現您站在我身后時，我一下子懵了，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您什么也沒說，只是彎腰拾起地上的書包，輕輕地說了句：‘孩子，天很晚了，我們回家吧！我站起身，默默地跟在您身后。大街上，行人已很稀少，只有我們父子倆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偶爾有車輛閃著燈光從身旁一閃而過。那晚的經歷，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從此，我再也沒有走進過游戲廳，您那無聲的語言，像一條皮鞭，狠狠地抽打著我的心……”我打斷了兒子一番動情的話語，笑著說道：“你小時候發生過那樣的事嗎，我怎么一點也不記得了？兒子聽了，眼圈一下子紅了……

時光深處，我們都曾有過一抹陰影，是為了更好地向前走，看見更加燦爛的旭日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