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谷穗的暢想（外一首）

祁玉良

1

黑夜吞噬了小鎮的安寧

細雨淋濕 故鄉的喉嚨

野草凄凄 冰冷的臂彎里

祁連山挺起堅硬的背

我那些夢啊 從谷穗的肩頭

飄落像干癟的麥糠

幻想籽粒飽滿的秋天

幻想替饑餓的人們

填飽肚子

而此時這無奈的六月

像一把愚鈍的鐮刀

我無法用思想的利器

挽回一次收獲的敗局

我的沉默在往后的日子

絕無僅有

高地上一個凡人的背影

對高天后土有著頂禮膜拜的

卑微和虔誠

2

一粒谷穗終于懂得低頭

踏實并且飽滿

可我們的時光去了

等到的捆綁 就是

我們一生的幸福

人啊當你咽下最后一口氣時

所有的概念都會倒塌

你無法繼續返回 青苗的稚嫩

茁壯的年代你學會走路時

其實已學會走向墳墓

3

低下頭之前

我聽到雷聲轟鳴

猶如一千匹馬 咆哮著

掠過古城低下頭之前

爺爺的莊稼低矮父親的莊稼低矮

一生的內疚在浩門河浸泡

雨水的向往

低下頭之前

暗處的景致被忽略

干旱和洪流撕開胸膛

一萬只灰雀叼走我們

最初的卑微

一千把糧食擄走我們

挺直的脊梁和

肉體

4

一粒谷穗

穿越雜草金色的光芒

深入葉脈深入骨髓

當我們彼此握手寒暄

當我們在冰上行走

一粒谷穗卻為一次成熟

挺身而出準備

更深地深入

一粒谷穗

從黎明出走從乳汁中汲取

天空的滋養風雨中學會

無助地飄搖

當我們幸福地彼此依偎

當我們學會了仰視

一粒谷穗完成了涅槃

秋天盡頭指尖流淌

窮人的夢想

野鴛鴦或者亂海子

1

海子走向高坡

深藍色的水漫過草尖

海將容納黑夜和白天

引領一千顆星星回歸

歡騰的草原

海子 跳躍著的生靈

在高原每一場雨中舞蹈

在酥油燈下 延伸

大地的遼闊和韌度

海子 雪山下沐浴著的仙子

牛毛帳篷之外對鏡梳妝

在悠揚的拉伊聲中柔軟

她將誕下十萬朵野花

瞬間 搖曳在牧場周圍

海子在我們的視線里逐漸清晰

在野牦牛的奔跑中一天天充盈

浩瀚雋永的經典中

遺留著海

空空的等待

2

相愛的人或者鳥

是注定好了的

一場煎熬和分離

是開始時就已經打開了的

虛無和飄渺

兩個人和兩只鳥

不過是人間細微的部分

不斷加劇的疏離和肝腸寸斷抵不過

一顆流星隕落的光亮

可是 可是

他們依舊在花前月下

依舊在水中纏綿

在一片深邃的夜空下

斷續著緣份

塵世最美的畫面

在宿命里無盡上演和彩排

所有的愛人趕來時

我的文字 早已經濕漉漉地

開始了表白

3

蜂鳴串起青草間的碎風

在一個種族的箭頭上飛馳

忽明忽暗的云層里

野鴛鴦或者亂海子

倆人或者兩只鳥

都是一種拔高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