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二嫁”的土地
——四川省崇州市王場鎮蓮花村土地租賃糾紛調查

本刊記者/陳俊伶

“一女二嫁”的土地
——四川省崇州市王場鎮蓮花村土地租賃糾紛調查

本刊記者/陳俊伶

盛夏時節，驕陽似火。四川省崇州市王場鎮蓮花村第三合作社的承租地旁，宋永松望著70余畝苗圃是一臉的無奈。

自己租賃的土地未到期，為何莫名其妙地被另外一家公司“搶租”了？為何自己辛苦勞作種下的數萬株苗木，被當地村民不斷損毀卻無人來管？……這一切，宋永松怎么都想不通。

被招商引資

崇州市王場鎮蓮花村雖然山清水秀，但由于遠離市區，顯得有幾分閉塞。按當地人的說法“（這里）沒有好的經濟增長點”，不過，在異鄉人宋永松的眼里，這里是種植苗圃的風水寶地。

2013年，宋永松離開老家都江堰市，來到崇州市王場鎮蓮花村三組（后更名為第三合作社），決心在這里從事苗圃種植，無意中他還成了頗受當地人歡迎的“招商引資”對象。

27戶村民紛紛簽字按手印出具責任書，委托村委會將土地租給宋永松。宋永松也以自己注冊成立的“都江堰市龍興花卉苗木種植場”名義，于2013年9月11日與蓮花村三組簽訂了土地租賃協議。雙方約定：蓮花村三組出租給宋永松的種植場72.18畝地，其中承包田52.22畝，承包地19.98畝用于種植花卉苗木，租賃期限為30年。

作為對村民的回報，宋永松每年需要按每畝田400斤大米的市場價、每畝地200斤大米的市場價向村民支付租金。

在宋永松與村民簽訂租賃協議后，蓮花村村委會也“不甘寂寞”，他們要求宋永松再簽一份補充協議，要宋永松“支持蓮花村工作”，每年另外向村委會支付3600元的“工作經費”。宋永松雖然很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勉強同意了村委會“雁過拔毛”的要求。

當年，宋永松拿出全部的家底，還對外借款，湊足了數百萬元全部投入到苗圃園中。他在苗圃園搭建起簡易工棚，吃住在這里，精心呵護苗圃園里的10萬多株苗木。

村民損毀苗木的現場。

遭遇“變臉”

眼看著苗木茁壯成長，宋永松滿心歡喜，但他心里明白，這些苗木要帶來經濟效益還需要十年時間，接下來很長的時間需要繼續投入和管理。

正當他滿懷希望之際，他和他的苗圃園卻遭遇了一系列的“變臉”，使宋永松身陷困境，苗圃園慘遭損毀。

2013年11月22日，崇州市王場鎮政府向他下達了停工通知書和拆除通知書。鎮政府以宋永松在苗圃園里搭建臨時住宿板房為由，對他予以行政處罰，同時拆掉了臨時板房。

宋永松認為，自己搭建的只是用來看管苗圃的臨時工棚，并無過錯也不違法，他不服鎮政府的處罰，非要討個說法。

2015年5月20日，他向崇州市政府申請行政復議，要求確認鎮政府的行為違法。

崇州市政府受理了宋永松的行政復議申請。2015年10月10日，崇州市市政府作出復議決定：確認鎮政府向宋永松發出拆除通知書和拆除蓮花村三組建筑物的行為違法。

讓宋永松沒有想到的是，此次正當維權反而給他招來更大的麻煩。

2015年9月10日，王場鎮蓮花村第三農業合作社給他送來了解除土地租賃協議的通知書。

通知書中載明：我組與貴場簽訂的土地租賃協議內容不符合國家相關法律、法規。要求宋永松在收到通知之日起20日內將苗木移走，否則我組將依法采取措施處理，由此產生的損失由貴場自行承擔。

當天給宋永松送通知書時，王場鎮政府、蓮花村村委會還派人作了見證人。

“既然認為租地不合法，當初為什么要租給我呢？這不是明擺著騙人、坑人嗎？鎮政府、村委會當時為什么不制止呢？這不是失職嗎？”宋永松想不明白。

宋永松主張要么繼續履行合同，要么賠償損失，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2015年12月28日，蓮花村第三農業合作社再次給宋永松發函：要求其在15天之內將苗木全部移除，超過此期限我組將采取措施自行清除，造成損失，由宋永松自行負責。

宋永松無法接受合作社單方毀約的行為，雙方又僵持數月。

2016年5月17日，合作社果然自行“采取了措施”。由社長出面組織村民砍、挖宋永松種植的苗木，還向苗圃園內噴灑除草劑，毒死苗木。

第三農業合作社社長梅興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稱：是上面“領導”指示我們干的。

宋永松告訴記者，村民每次損毀苗木，他都報了警，但派出所民警每次到現場看一下就走了。

據四川精準價格評估有限公司的評估報告書顯示，村民損毀苗木的價值已達5萬多元，按照司法解釋的規定，已夠追究破壞者刑事犯罪責任的標準，但至今當地公安機關未予立案追究。

現代農業生態園項目部。

幕后“隱情”

宋永松自認為沒有招惹任何人，為什么村、社要撕毀合同，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趕走。后來他才得知自己租賃的這片土地又被另外一家公司租賃。

據蓮花村書記樂明介紹：成都華川公路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看中了蓮花村三社的土地，準備占用幾百畝地修建鄉村休閑度假酒店。這個項目是崇州市的重點項目，并且寫進了崇州市的政府工作報告里，我們只有做好服務。

在現場不遠處，記者看到一塊“成都華川公路建設集團有限公司、蓮華境公司蓮花村現代農業生態園項目部”的招牌格外醒目。推土機已推出幾條路基，藍色的施工圍欄已將宋永松的苗圃園緊緊圍住。

對此，記者向王場鎮政府求證。鎮長張智稱自己剛調來不久，項目是市里的，其他情況不清楚。副鎮長胡亮介紹稱：王場鎮政府只和成都遠盛集團公司簽訂了合同，約定在這里打造一些鄉村級酒店。這個公司使用的建設用地是經過成都市產權交易機構掛牌交易取得的，所有手續都是合法的。目前，崇州市規劃部門正在對開發項目作整體規劃。

當記者問及宋永松租賃土地的問題時，這位副鎮長稱是出租人和承租人之間的糾紛，與鎮政府無關。

據了解，宋永松已向崇州市人民法院起訴蓮花村第三農業合作社，要求確認他與合作社簽訂的土地租賃協議合法有效，判令合作社停止其違約行為。合作社也向崇州市法院提出反訴，要求判令宋永松將租用土地上的苗木花卉及其他附作物全部移走。

目前，此案已公開開庭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