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拾沙

蘇昊

【摘 要】法器是佛教儀軌中必不可少的構成元素。藏傳佛教法器眾多，用途廣泛，是僧人做法事活動的基礎。本文僅以淺顯的文字來介紹相關常用法器以及其相關的宗教意義，并對藏傳佛教法器鑒定方面提出自己的一點感想。

【關鍵詞】藏傳佛教法器 金剛杵 金剛鈴 喀章嘎 法器鑒定法

一、藏傳佛教法器源流

法器在藏傳佛教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對佛教的傳播和傳承起到了積極的作用。藏傳佛教法器數量眾多，用途廣泛。大部分法器起源于印度，當佛教傳入西藏后，與本地的宗教（苯教）不斷進行融合，隨著宗教儀軌的變化，所相對應的法器也在不斷演變和創新。在融合過程中智慧的藏族同胞不斷加入西藏本地的元素，并且改進了法器的形制，最終形成了具有本地區民族特點的法器體系。

二、藏傳佛教常見法器

1.金剛杵

金剛杵是藏傳佛教最常見的法器之一，它與金剛鈴一起是諸法器之基礎。在絕大部分的法事活動中都需要使用金剛杵和金剛鈴，它們是僧俗修行者的必備法器，二者不可分割。

金剛杵梵名叫“伐折羅”，藏語稱“多吉”，最早是古印度的兵器，后來被佛教吸收為法器并賦予降妖除魔的職能。據佛經記載整個金剛杵的長度是八指至十六指，其中以十六指為上，十二指為中，八指為下。金剛杵整體呈啞鈴形，中間有一顆圓珠，兩端各伸出一只主股叉，長度為四指，形狀像兩端尖利的矛或劍。金剛杵可以分為單股金剛杵和多股金剛杵。單股金剛杵實際上只有中間一個主股叉，象征著把須彌山四面比作宏觀世界宇宙的軸中心。除單股外常見的還有三股、五股、九股和十二股金剛杵，每種不同的金剛杵都有不同的宗教意義，也就是說每種金剛杵有其特定的修持儀軌。例如三股金剛杵象征著斷除貪嗔癡三毒，掌握過去現在未來等三時。五股金剛杵是最常用的一種，五股象征著五佛智。九股金剛杵是由中間一個主股叉和四周八只股叉共同構成，象征著九乘的徹悟。金剛杵按照形制又可分為兩種，一種是股叉合并交匯于中央股叉，一種是股叉呈打開狀，并不與中央股叉合攏。股叉合攏在一起的金剛杵是寂靜相的神靈所持有，象征著方法和方便。股叉張開的金剛杵是忿怒相神靈的武器，象征著無堅不摧和不可撼動的金剛力量。金剛杵的制作材質主要有玉、金、銀、銅、鐵、骨、木等，但唯獨沒有瓷質的。這是因為一方面金剛杵的造型比較復雜且多鏤空和彎曲，入窯燒造極易變形開裂，燒成難度很大；另一方面瓷器比較易碎，雖然不是故意為之，但法器損毀在宗教意義上來講被視為大不吉。再有，金剛杵是藏傳佛教法器，主要流行于西藏青海內蒙古等地，這些地區沒有很完善的瓷器燒造窯口。

金剛杵的造型各朝各代會稍有變化，總的來說是固定的。但筆者發現市面上的金剛杵有很多種形制，大部分不常見，造型奇特，鑲嵌物古怪且不合法度，有些甚至違背相關的儀軌要求。估計大部分是商家臆造出來的，嚴格來說并不具有宗教意義，只能作為工藝品銷售，在收藏時要格外留意。

2.金剛鈴

金剛鈴代表著空性和智慧。當金剛鈴搖動時能夠發出空性之音以引起神靈的驚覺和歡喜。金剛鈴的上下部分是分開鑄造的，組裝時用膠或鉚釘固定結合。金剛鈴的鈴把與金剛杵相似，把手是一半的金剛杵，下面有一菩薩頭像。鈴身頂部刻有八個蓮瓣，蓮瓣上寫有特定的藏文字符。蓮瓣下裝飾有一圈摩羯紋，摩羯口中有瓔珞。鈴口的邊緣處裝飾有一圈豎立的金剛杵。在鈴身內部頂上刻有六角星，在六角星中間有個環用來掛鈴舌。鈴身內壁上還鑄有咒語。金剛鈴的制作材質跟金剛杵有些不同。常見的有銀質、銅質和鐵質，其他材質不適合做樂器。鈴身使用的是響銅配方，制作時再根據聲音的傳播方式和原理將鈴身加厚，可以起到放大聲音和保持聲音持久的效果。關于鈴舌值得一提的是，一般認為是銅質或鐵質的，但是筆者曾經見過其他一些有意思的材質，比如用紫檀木或者角骨類來制作。使用這些材質來制作鈴舌到底是因為原配金屬鈴舌缺失，還是使用這些材料可以使鈴音悅耳，目前尚待研究。不過從材質的物理屬性上我們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紫檀木是珍貴木材，其木質堅硬不易開裂，木質堅硬敲擊聲清脆，木質含有水分質地比金屬軟因而使聲音不尖細，顯得渾厚，用其作為鈴舌可謂剛柔并濟。很多鈴舌的中間部分因為常年與鈴身敲擊，已經撞掉一些，形成一個凹槽。使用者并沒有更換鈴舌，說明不同材質的鈴舌對鈴聲確實有些影響。

金剛鈴和金剛杵是在一起配合使用的。僧人在進行相關的法事活動時，左手持金剛鈴，右手持金剛杵，不能交換也不能單獨使用。如果誦經者還需要同時使用其他法器，則將該法器置于右手中，同時右手的金剛杵也不得放下，兩者握在一起共同使用。

3.八寶

八寶是佛教最為常見的吉祥供物，由傘、魚、瓶、花、螺、結、幢、輪組成。此外也有將吉祥結稱為“盤腸”，勝利幢稱為“華蓋”，雖然叫法上不一樣，但是所描述的物品是一樣的。在藏傳佛教中八寶象征著佛陀身體的各個組成部分：傘代表頭部；魚代表眼睛；瓶代表頸部；花代表舌；輪代表雙腳；勝利幢代表身；螺代表語；吉祥結代表意。此八種瑞象常被畫在地面上用以迎接高僧大德，也用于各種宗教物品的裝飾。八寶可以合在一起形成一個供器，也可分開成組單獨供奉，分開供奉時每種瑞寶有不同的含義。傘象征著保護眾生，使人們避開魔障和疾病。魚象征著富足、自主和自由。瓶象征著財富，寶瓶常被裝飾為華麗的金瓶，珠寶從瓶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很多主司財富的神靈身邊或腳下都有寶瓶。花象征著純潔、無污的境界，也代表著佛陀的身語意絕對清凈純潔。螺在這里是指右旋白海螺，象征著佛法的傳播和戰斗的勝利。神圣的號聲也可以恫嚇一切妖魔鬼怪。吉祥結象征著幸運、長壽、和諧和美滿，也代表著佛陀無限的智慧和慈悲。勝利幢源于古印度的戰旗，后來演變為佛陀戰勝四魔的勝利標志，象征著勝利和大無畏的決心。法輪源于古印度的太陽崇拜，在佛教中象征著佛陀宣講佛法，也象征著智慧和覺識可以斬斷愚癡。

4.法螺

法螺最早是古印度的軍事號角，當吹響時象征著勇士的勝利。后來被佛教吸收為法器，象征著佛陀在宣講佛法時的大無畏精神。法螺的聲音十分洪亮響徹十方，聞見號聲一切妖魔邪祟灰飛煙滅。佛陀喉部的三道彎就是代表法螺的聲音。

按照傳統意義來講，能夠稱為法螺的海螺是白海螺，白色象征著純潔和清凈。筆者認為只有內部打通的白海螺才可稱為法螺，沒有打通的原生態海螺應該算做供品，為第八供的“樂供”。作為法器的海螺是作為樂器來使用的，將海螺的尾端鋸掉，使其前后相通，在前面尖部再打上一個孔用來拴五色絲帶。法螺有素面的也有刻劃花紋的，紋飾主要有六角星花或佛菩薩像等。值得一提的是法螺中有一種右旋的最為珍貴，一般的法螺是左旋的，而在某些特殊生長環境下會出現右旋，概率很低，因此十分殊勝，被視為吉祥的化身。右旋螺還被視為定風珠，能使江海風平浪靜，護佑渡江海者平安。社會上對這種珍貴法螺到底是左旋還是右旋有爭議，有的觀點認為應該按照自然科學的分類方法來區分，有的認為應該按照順時針或者逆時針的方法來判斷，因說法不一給公眾造成了一定困惑，但是不管用哪種方法來認定，此法螺的形制是不變的。筆者有一個簡單的方法來辨別：將法螺正面朝上放好，尖部對準自己，螺的開口處向左的為一般法螺，開口處向右的為珍貴法螺。北京故宮珍藏有一件右旋法螺，體型碩大十分珍貴，尾部上有鉆孔的痕跡，可能原來鑲有吹嘴，后來不知何原因缺失了。尖部應該有孔用來穿五色彩帶，但是此件并沒有穿孔而且尖部圓鈍，很可能磕碰過，這件右旋螺是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六世班禪為乾隆帝祝壽時所獻的貢品。螺盛貯在鞔皮盒內，盒內附漢、滿、蒙、藏四體文字之白綾簽，漢文為：“乾隆四十五年班禪額爾德尼所進大利益右旋白螺護佑渡江海平安如意諸事順成不可思議功德。”乾隆皇帝還特為此右旋螺御題詩句：

白螺右旋為至寶，梵音普具三乘法。

如是梵音如是聞，群生悉被福無量。

5.喀章嘎

喀章嘎也稱作天杖，是密宗常用法器，也是象征意義最為復雜和高深的法器。很多密宗上師、大成就者或者瑜伽母手中都持有喀章嘎，例如蓮花生大師和那若空行母。喀章嘎象征著大樂和空性的完美結合。喀章嘎的外形由一根白檀木桿雕成（在實際中也有銅桿制成的）上寬下窄，桿的底部是一半的金剛杵，上部主要由金剛杵、十字金剛杵、骷髏頭、兩個人頭、賁巴瓶等多個部分組成。乾隆皇帝崇信藏傳佛教，曾命三世章嘉國師給他親授灌頂，修持密宗儀軌。北京故宮藏有一件鐵鎏金的喀章嘎，制作十分精致，紋飾刻劃細膩，造型規整，是乾隆年間由三世章嘉國師進獻的，為乾隆帝修行密法之用。喀章嘎外附鞔皮盒，盒內有漢、滿、蒙、藏四體文字之白綾簽，其漢文內容為：“乾隆四十六年十一月十五日章嘉胡土克圖恭進鐵錽金喀章嘎一件，鞔紅皮鐵錽金什件靶劍一把。”

6.曼達

曼達也稱曼扎，是藏傳佛教主要的供器。最底層的曼達盤最大，由此向上逐層遞減，一共四層。曼達中間由支架支撐，在支架的最頂層有一個帶蓮花座的法輪，每層的圈上刻有吉祥紋飾。供養曼達以珍珠寶石為上，各種谷物糖果為中，泥土河沙為下。這里并不是說要將人們的供品分出高低貴賤，而是要強調自身的信念和發愿的心境，心存善念不管你供養的是何種物品，佛菩薩都會接受。供養曼達是供奉的最高禮儀，是積累資糧的最好方式，供養世間一切之物都不如曼達的福報深厚。

三、淺談法器斷代方法

根據筆者的觀察，同一種法器在外形上會稍有變化，但這種變化并沒有超出儀軌的范圍，其宗教意義依然存在。這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筆者也曾請教過一些喇嘛師傅，但是他們也說不出變化的原因。思來想去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它們是不同時代所制造的。這就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多種造型的同一法器混雜在一起無法按照制作年代分辨出來。而且這些法器大部分沒有款識，從宗教意義上來講又都一樣，年代的界定讓人無從下手。通過不斷地觀察，筆者認為應當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考慮法器的年代界定。

1.器物的材質

這里指的材質不是說從同一法器上按照不同材質來區分年代，這樣是不現實的。因為在同一時代法器的材質根據不同的宗教儀軌可以有很多種，這點并不能作為區分年代的標準。筆者所說的材質上區分是以歷史各時期所用材質的不同來界定的。例如，一件金剛杵它的材質是黃銅，那基本上可以排除元代或者明早期，因為黃銅的出現比較晚，所以它的制作年代很有可能就是清代。如果一件黃銅制作的金剛杵上刻有永樂年款，那么就要格外小心了，出現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清代鑄造的金剛杵后人為了增加其稀有度而加刻永樂款，另一種情況是現代人作假，不知道永樂金剛杵的造型，用清代金剛杵造型鑄造并刻上永樂款來冒充。

2.紋飾的年代特征

在很多法器上都有作為裝飾的吉祥紋飾，這些紋飾的畫法是鑒定年代的好依據。例如鑲翅法螺上常刻有二龍戲珠紋，雖然器物本身沒有款識，但是龍紋的造型卻印證了制作的年代。龍紋在明清兩代有著顯著的不同點，通過比對法螺上的龍紋就可以判定其制作的年代。

3.制作的工藝

不同時代的制作工藝是不一樣的，每朝每代都有自身的特點。例如大型八寶供器，其上部的蓮花座與底部的支座是用蒙鑲技藝連接在一起，說明其制作年代較早，如果連接部位是用錫焊焊接的，那就說明其制作年代并不久遠。

4.參考其他藝術形式

一個時代的文化特征是相通的，有時我們可以借助不同藝術形式來驗證法器的年代。例如金剛鉞刀的形制有很多種，單從材質或者制作工藝上無法分別年代，需要參考相關唐卡來鑒別。唐卡上繪有護法神，他的手中持有金剛鉞刀，如果此唐卡上有明確的題記或綾簽來記錄繪制的年代，那么只要兩個鉞刀的形制一樣就可以明確其年代。

四、結語

藏傳佛教的法器數量眾多，有些是常見并被大家所熟知的，有些是十分罕見的，很多地方值得深入研究，學術界也多有空白，很多問題亟待解決。本文僅以淺顯的文字描述相關法器，不當之處還請同仁指出，望共同研究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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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北京雍和宮管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