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青花五彩麒麟送子紋罐鑒賞

劉東

在“國魂—中國古代名窯陶瓷展”上，展出了一件康熙青花五彩麒麟送子紋罐（見圖1）。高23.2厘米，口徑9厘米。該罐系日本回流瓷，缺蓋，造型為唇口，直頸，溜肩，鼓腹，圈足。器身分四組紋飾：頸部以紅、綠、藍三色彩相間繪三角形紋樣裝飾；肩部用紅、綠、藍三色彩繪三組折枝花卉紋，花兒紅，葉兒綠，枝繁葉茂，果實累累；腹部施紅、綠、藍、青、紅、褐等釉上彩，繪人物、麒麟、蕉葉、松柏、奇石、欄桿等，再以釉下青花繪云朵，釉下紅彩繪云氣紋，共同構成了一幅精彩紛呈的“麒麟送子圖”；最下部圈足外壁用紅、綠兩色彩點綴裝飾。四組紋飾間分別以青花雙圈作為界欄，將各組紋飾隔開。

一、康熙時期是青花五彩瓷的頂峰

青花五彩，是指以釉下青花作為一種色彩，與釉上多種彩相結合的瓷器裝飾技法。其燒造工藝是較為復雜的，首先在瓷坯上用青花料描繪出一定的紋樣，罩上透明釉后入窯，經1300℃的高溫燒造，再在釉上施多種彩料描繪紋樣、圖案，之后再次入窯，以800℃的溫度最終燒成。這種瓷器品種始見于明代宣德年間[1]，嘉靖、萬歷時期進一步發展，至清代康熙年間則達到了鼎盛。

因為康熙五彩燒成溫度比后來出現的粉彩（700℃）燒成溫度要高，故而稱之為“硬彩”。民國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中說：“硬彩、青花均以康熙為極軌。”[2]可見康熙五彩的燒造水平歷來為陶瓷界所稱道。這里所謂五彩，只是一種泛稱，其實并不止五種彩，一般計有紅、綠、黃、藍、紫、黑、金等色彩，與釉下青花結合，絢麗奪目，嬌艷可愛。

值得一提的是，釉上藍彩是在康熙時期才燒制成功的，康熙以前的五彩瓷器多半是青花五彩，即以釉下青花作為藍彩，填補無法燒成釉上藍彩的不足。而康熙以后因為燒成了釉上藍彩，釉下青花漸被取代，青花五彩也就漸漸少了。而這件康熙青花五彩麒麟送子紋罐正處于過渡時期，既出現了釉上藍彩，又仍然以釉下青花配合裝飾，這也是此件青花五彩罐的一大特色。

該罐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就是在運用釉上紅彩的同時，也使用了釉下紅彩（即釉里紅）。筆者細致觀察并用手撫摸了罐體紅彩部位，發現大面積涂染紅彩部分使用的是釉上紅彩，而細描的云氣紋等則使用了釉下紅彩。同樣，筆者也細致考察了安徽博物院的幾件康熙青花五彩罐，發現有類似的情況，同一件器物既使用了釉上紅彩也使用了釉下紅彩。那么這類品種能否稱之為青花釉里紅五彩瓷器呢？在此請教方家。

二、麒麟送子紋樣的由來

這件青花五彩麒麟送子紋罐，腹部的主紋飾是“麒麟送子圖”。麒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重要的神獸，同時也是瑞獸、仁獸。據《宋書·符瑞志》記載：“麒麟者，仁獸也，牡曰麒，牝曰麟……含仁而戴義，音中鐘呂，步中規矩，不踐生蟲，不折生草，不食不義，不飲洿池，不入坑阱，不行羅網。明王動靜有儀則見。”[3]這便是傳統文化賦予麒麟的品行。

而“麒麟送子”的由來，則與我國古代第一圣人——孔子有關。在《春秋》和《史記》中都記載周王“西狩獲麟”孔子哀嘆“吾道窮矣”的典故，這是正史中對于孔子與麒麟的記載。后來，民間傳說進一步演繹，東晉王嘉的《拾遺記》記載：“周靈王立二十一年，孔子生于魯襄公之世……夫子未生時，有麟吐玉書于闕里人家，文云：‘水精之子，系衰周而素王。故二龍繞室，五星降庭。征在賢明，知為神異。乃以繡紱系麟角，信宿而麟去。”[4]于是，孔圣人的出生就與麒麟產生了聯系。久而久之，人們就以“麒麟子”來稱贊兒童聰明，祝福他們將來有大作為，這便是“麒麟送子圖”的來歷。

再看這件青花五彩罐上的“麒麟送子圖”，當中繪一位弱冠少年，身著紅袍，面容俊秀，手持玉如意，騎于麒麟之上。麒麟方口圓目，鬃毛豎起，形象威猛，四足騰空，向前奔跑。少年身后跟隨一名身著綠裳的撐幡書童。少年的前方還有兩名童子，一穿藍衣，一著赭裳，各舉一旗，引駕向前。在罐體的另一側，又繪童子三人，笑容滿面，手托禮盒、珍寶和烏紗帽，正在等候主人的到來。

明清時期，民間年畫等繪畫作品中的“麒麟送子圖”有多種樣式，既有孩童騎于麒麟背上的，也有仙女懷抱孩童騎麒麟送子而來的，還有少年才俊金榜題名后騎麒麟樣式的。此青花五彩罐就屬于第三種樣式。通常來說，金榜題名的進士是要騎白馬回家報喜的，這組畫面則巧妙地將麒麟融入其中，與“麒麟送子”的傳說結合起來，“狀元郎”與“麒麟兒”合而為一。

無獨有偶，武漢博物館也收藏有一件康熙青花五彩麒麟送子紋罐，裝飾手法和圖案布局都與之幾乎完全一樣，應為同一時期的作品（見圖2）。另外，康熙青花、五彩瓷器中，麒麟紋樣是較為多見的。安徽博物院收藏有一件康熙青花麒麟送子紋罐，少年騎坐麒麟背上，前有一小童舉旗引領，題材內容與之基本一致（見圖3）。安徽博物院還收藏有一件康熙青花五彩紋罐，是以開光的形式，內繪麒麟紋圖案，同樣以綠彩繪麒麟身上的鱗片，頭部和胸前繪黃彩，鬃毛飾褐彩，威猛矯健（見圖4、圖5）。

三、康熙民窯瓷器的杰作

康熙朝官窯瓷器主要注重顏色釉（如郎窯紅、豇豆紅、灑藍、霽藍、黃釉、白釉、綠釉等）瓷器的生產，代表康熙五彩瓷制作最高水平的，不是官窯而是民窯。《中國陶瓷史》一書中就明確說：“在清代早期的記載中，并沒有關于御廠所制官窯五彩器的突出記述，而在傳世的康熙五彩器中，可以確認為官窯器的大多是盤、碗小件器皿，圖案裝飾也比較刻板。我們能見到的那種色彩鮮艷、圖案活潑的大型器物一般都是民窯器。”[5]

總起來說，康熙時期民窯瓷器中五彩及青花五彩蓋罐這一品種數量是比較多的。這件麒麟送子紋罐的頸部和圈足部以紅、綠、藍彩組合點綴裝飾，以及肩部飾花卉紋樣，都是康熙時期五彩蓋罐的典型風格。其造型勻稱、繪畫精美、技法嫻熟，代表了康熙時期五彩瓷器的最高水平，而且保存完好，品相極佳，實為不易。

注釋：

[1]肇靖.薩迦寺藏明宣德御窯青花五彩碗[J].文物，1985（11）.

[2]（民國）許之衡.飲流齋說瓷·卷四[J].北京：中華書局，2012.91.

[3]（南北朝）沈約.宋書·卷二十八[J].北京：中華書局，1974.

[4]（晉）王嘉.拾遺記·卷三[J].北京：中華書局，1981.

[5]中國硅酸鹽學會.中國陶瓷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423.

（作者單位：安徽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