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果有間，孤獨無解

【摘 要】繁漪是全劇中性格悲劇最為明顯的人物，她并不復雜，反而純粹得有些極端，有著極端壓抑和極端宣泄的雙重人格，而這種極端人格的形成，通常是因為極大的孤獨。

【關鍵詞】繁漪；雷雨；孤獨

中圖分類號：J8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4-0047-01

苦樂都不是必然的，一切事物都是選擇，有其業(yè)障因果，然后因上生果，果再生因。《雷雨》充滿了宿命論和輪回的陰謀之感，繁漪的選擇無疑是劇中人物里最富有戲劇性沖突的，若能用一句話為其做讖，這句“趣果有間，孤獨無解”再合適不過。人生樂趣總會閃現(xiàn)，但人生的孤獨卻永不消解。繁漪的固執(zhí)糾結也好，果敢陰鷙也好，沖動熱烈也好，歸其原因就是“孤獨”二字。本文將從繁漪作為妻子、母親、情人三個角色的不同角度，解讀她與孤獨的關系。

一、妻子：父權夫權合一下的被忽略

在第一幕的介紹中曹禺寫道：“她的眼光會充滿了一個年青婦人失望后的痛苦與怨望，她的嘴角向后略彎，顯出一個受抑制的女人在管制著自己。”①她只是一個靠生活習慣牽絆自己留在周家的、充滿閨怨的壓抑女性。

再看她與周樸園的關系，對于繁漪來說，周樸園的身份很可能是父親與丈夫的結合體，在父權與夫權的雙重壓迫下，她日漸孤獨直至崩潰。從年齡上看，人物設置是周樸園五十五歲，而繁漪只有三十五歲，兩人整整差了一代。從社會地位上看，周樸園為某煤礦公司董事長，社會關系復雜，繁漪整日在家并無與外界的聯(lián)系，周樸園和周公館是她全部的世界和依靠。從情感線索上看，周樸園執(zhí)念于年輕時的侍萍，對繁漪并無特別濃烈的愛意，而繁漪則一直渴望丈夫的關注，也試圖用調整侍萍房間的布局來挑戰(zhàn)“照片上的女子”之地位。綜合這三方面的內容來看，繁漪在和周樸園的關系中始終處于劣勢，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時代，縱使她受過新式教育，也一樣會被父權和夫權近乎合一的周樸園壓到癱垮。這種精神上的壓抑與她“身體上總是喘不上氣來”的表現(xiàn)互相交織，展現(xiàn)出了繁漪無比孤獨壓抑的一面，這也是導致她性格陰鷙狹隘甚至瘋狂的原因之一。

二、母親：無權無資本的刻意疏離

繁漪的母親形象并非是劇中刻畫的要點，卻十分能體現(xiàn)人物性格和命運。與一般母親不同，不被丈夫重視的繁漪沒有將所有的愛和精力投放在自己的兒子周沖身上，反而對他顯得淡薄冷漠。這與她所承受的巨大的孤獨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或許是對兒子和自己的一種保護。

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年代，從夫從子才是主流行為。繁漪作為一個封建大家族中的母親，無權管教周沖。周公館仆傭眾多，負責小少爺日常起居，而周樸園才是掌控周沖教育權的人，繁漪并非嫡長子的生母，也沒有娘家背景支撐（一說繁漪出身望族，但在劇中未體現(xiàn)），自己更沒有足夠的物質財富，因此她全無管教周沖的權利和資本，甚至連照料這一步都可省去。她能充當的角色只剩下一個美麗卻哀怨的母親形象。另外，與周萍的曖昧關系更使得她無法面對自己的孩子，主觀上一味回避和晚輩的接觸，似乎如此便可以洗脫一些心中的怨念。

直到周沖觸電身亡，這種自責和無助才爆發(fā)得淋漓盡致，她抱著周沖的尸體狂笑：“沖兒，你該死，該死！你有了這樣的母親，你該死。”無論是在主觀還是客觀上，繁漪和她的孤獨都讓她不得不放棄母親的身份，自我懲罰而不得解脫。

三、情人：若即若離忽冷忽熱間的偏執(zhí)

如果說繁漪在劇終一幕中展現(xiàn)出了瘋狂甚至是爆發(fā)性的反抗精神的話，不如說她與周萍的愛情悲劇終于逼迫她在孤獨中走向崩潰和絕望，進而表現(xiàn)出一種不顧一切的掙扎與歇斯底里的毀滅。

繁漪在遭受周樸園的忽視和全家的冷漠之后，將所有的熱情和希望都投寄到了周萍身上，期望證明自己的存在。但周萍對這段關系的理解只是青年的沖動和無盡的懊悔。

周萍的背叛是壓倒繁漪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并不是得不到便要毀滅，而是在這種無邊際的孤獨中受夠了，要把所有粉飾的太平都撕扯開，來緬懷自己被壓抑的人生。她想逼死的并非周萍，更不是四鳳和周沖，只是她自己，但命運和沖突必須是戲劇性的，需要救贖的周萍怯懦自私地選擇了自殺，留給繁漪更大的苦難，想要解脫的繁漪失去了兒子和戀人，墮入了更深的孤獨和黑暗之中。

四、結語

繁漪的形象是復雜的，無論是舊式女性的順遂屈從，還是新式女性的追求抗爭，甚至最后審判者一般的通透絕望，這些特性都無法完全概括她，但孤獨可以。她不是一個壞女人，在妻子、母親、情人的三重身份上都沒有惡意，但被忽視、被疏離和被拋棄的命運使得她終生被籠罩在一種巨大的孤獨之中。即使有片刻歡愉，即使美好的時光間或有之，但孤獨從未消散。她孤傲、乖張、陰厲可怕，但也哀婉憐人。她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劇人物，如同曹禺先生給她的評價介紹一樣：“她就是秋天傍晚的一片樹葉，孤獨無依，夏天早已過去，西天的晚霞也已暗淡下來。”唯有她一個人，沒有同類，孤獨地存在著，走不出也逃不脫，這永世無解的孤獨。

注釋：

①曹禺《雷雨》第一幕。

作者簡介：

呂華贏，女，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本科生。